欢意

　　蒋欢和镡怿所在的青锡二中，在当地算是一所重点高中，每年也会出一两个清北的苗子。和绝大部分“重点”高中一样，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对学生的管理相当严格：手机电脑一类的电子产品，一律不允许带入校园；学校一月放假一次，平时周末要在学校上自习，作息时间和工作日一样；平时上课、早自习、晚自习、早读、午诵以及跑操都不允许有缺勤、迟到、早退；有违纪行为的学生做扣分处理，扣到一定分数回家反省，屡教不改的劝退……
　　蒋欢看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主任，内心一片凄凉。蒋欢在考学这条路上从来就没什么雄心壮志，原本是打算混完九年义务教育，就早点出来打工挣钱的，可在他某天不小心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后，从没动过他一个手指头的外公，第一次打了他。那天蒋欢终于知道那个在墙上挂了好多年都没人用的鸡毛掸子为什么还没被扔掉了，外公是真的生气了，把蒋欢抽得不敢回家，而且如果蒋欢不答应读高中，就不让他回家。最后蒋欢躲在梁欢欢家，梁叔叔和阿姨劝了他大半夜，他才终于妥协了。
　　本来以他初中的成绩，要考进这里基本是没戏的。但二中不仅是这小地方升学率最高的高中，还是学费最便宜的高中。其他几所私立高中不需要考，给钱就能进，但学费太过美丽了。蒋欢不想花这个钱，于是利用中考前两个月，没日没夜的背书，加上梁欢欢这个成绩一直不错的发小在一旁提点，愣是靠着死记硬背堪堪考过了二中的分数线。
　　蒋欢转着手里的中性笔，回想起中考前累死累活的那两个月，默默感慨：蒋欢同学，恭喜你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功把自己送入火坑了。

　　二十七岁的蒋欢蜗居在帝都一个小出租屋里，捧着一碗泡面坐回了桌前，打开的电脑屏幕上是给杂志画了一半的封面，桌子其他地方堆满了画稿。他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两点二十八。已经记不清这种昼夜颠倒的日子过了多久了，早已习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忙碌。其实也没有多静，蒋欢租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在帝都这样的地方，即便是深夜，也会听到外面来来往往车辆驶过的声音。没有灵感的时候，他喜欢停下来倾听深夜里的声音：周围的空气是孤寂的，某一辆车从远处过来，近了，又远了。蒋欢总是会想，刚才会不会是我同那辆车里的某个陌生人离得最近的时刻了，漫长生命旅程中的一个过客，出现的全部意义只为这一场呼啸而过。
　　把吃完的泡面桶丢进垃圾袋，关上电脑，上床，关灯，失眠。那个人来帝都了，约他明天见一面，他答应了。以前的一幕幕在脑袋里不停闪回，桩桩件件，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距离上次看到他是有多久了？七年，还是八年？
　　蒋欢在黑暗的房间里睁着双眼，望着窗外的繁华夜景，一遍遍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镡怿，镡怿，镡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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