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活过毕业典礼

　　凌修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握紧了手里的电击棒。

　　他做好了准备，在紧张、身体僵硬的同时，也有跃跃欲试的兴奋。然后，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一个瞬息，他被人狠狠扑倒在地。

　　膝盖最先磕到地面，凌修疼懵了一瞬。

　　身后的人似乎极有经验，膝盖用力顶住凌修的尾椎，劲大到凌修恍惚觉得自己的腰要折在她膝下。他难受得倒抽一口气，全身都使不上力，身后那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只脚踩在凌修拿电击棒的手上，用力一碾，凌修就疼得下意识松开了手。

　　“钥匙交出来。”

　　是个女的。

　　凌修闭了闭眼，瓮声瓮气地说：“在我右边的裤子口袋里……”

　　她去摸钥匙时，按住凌修的力道稍微松了些。

　　凌修左手被她的腿压着，小心挪动，去摸背包侧袋的防狼喷雾。女人察觉了，手掐住他后脖，厉声说：“老实点！”

　　“姐姐，”凌修委委屈屈地说：“你弄疼我了。”

　　女人冷笑了一声，手粗暴地伸进他的口袋，胡乱摸索着。

　　凌修佯装挣扎以掩护手部动作，防狼喷雾从侧袋里勾出来时碰到了地面，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他当机立断，反手一喷。凌修看不见女人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这喷雾的效果范围如何，这一下多少有点靠运气。

　　运气是站在他这边的。

　　身后的人下意识后撤，凌修把手从她脚底下抽出来，翻身起来，反扑上去。

　　他顺手捡起了电击棒，推到最大档，戳到她脖子上。

　　女人被电得抽搐起来。

　　“姐姐，”凌修学着她之前的做法，半跪在她身上，用全身的力气按住她，一只手按住她的左手，一只脚踩住了她的右手，他踩得十分用劲，几乎能听见骨裂的声音，他笑嘻嘻的，“疼吗？”

　　女人倒抽一口凉气，但没有出声，只怒视他。

　　他把手里的电击棒换成喷雾，对着她的脸狂喷。女人用力挣扎，呛得涕泗横流，凌修放开她，在她站起来之前换成电击棒，令她重新瘫软下来。

　　反复电了三四次，女人不再试图逃脱。

　　凌修边摸她的外套口袋边说：“姐姐，你实在太轻敌了。”

　　她的外套口袋里有一管辣椒水，有一块电子表样式的东西，但上面显示的不是时间，而是地图。紫点是出口，绿点是电子表所在的位置，还有一个红色的点，此时和绿点几乎重合，凌修猜这应该是钥匙的位置。

　　他搜遍她全身，再没有别的东西。

　　“装卡的盒子还在出口？”

　　女人一开始咬紧牙关没回答，凌修无所谓地耸耸肩，电击棒怼到她脖子上。

　　片刻后，她沙哑道：“是。”

　　凌修起身走人，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背后有动静，他骤然回头，眼前光影一闪，那女人的手肘冲着他的太阳穴来的，凌修没来得及躲开，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后退，死死握紧了手里的那只地图表。

　　不过那一下基本已经用尽了女人全身的力气，凌修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有等到后续的攻击。他睁眼，抬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盯着那女人。凌修走上前狠狠踢了她的小腹，把她踢得滚出去老远。

　　她在地上挣扎，满怀痛恨和不甘。她的外套滑落，露出里面的吊带，肩背上缠满绷带，渗出血迹。

　　“原来你之前有伤啊姐姐？”

　　凌修很久没跟人打过架了，也很久没有尝过这样的疼痛感。这种疼痛激起了他心里的愤怒和暴戾，他神色顿时阴郁下来，走过去，踩在她绷带渗血的地方。

　　女人仍然一声不吭。

　　但已经疼得发抖。

　　凌修垂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松开脚，丢了两粒止疼药在她面前，走了。

　　相较于前半段的枯燥，后半段则精彩很多。凌修在拿到关键物品后，走到终点前，所花的时间出乎意料的短。他一路上遇到了四个人，打了两架，另外两个被他萌混过关了。也许就如唐俊格所说，真正的大佬都不屑于来参加这个游戏性质的活动，凌修遇见的几个人都格外好对付。他觉得自己打架的经验和能力并不逊于他们。

　　到了终点时，凌修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才发现自己由于紧张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而跟人打架时受到的伤也隐隐作痛。不过象征着最终胜利金属盒已经在他眼前了，它像展览品一样装在透明的玻璃箱里，玻璃箱顶是一盏梦幻的紫色灯光，还带旋转的，照得盒子熠熠生辉。

　　凌修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从包的夹层口袋摸出钥匙，把玻璃箱打开了。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耳后传来呼啸风声，凌修挨了一闷棍，眼前一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撞上了玻璃箱，玻璃箱非常坚硬，没有碎，反而撞得他胸口一闷。等他稍微反应过来一点时，自己是倒在地上的，眼前的景象带着重影，耳朵听到的是嗡嗡杂音。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后脑勺，仅有的清明让他很不可思议。他刚刚明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有看到人影。

　　盒子掉在离他不远处，已经摔开了，那张闪耀着金光的卡片静静地躺在地上。

　　凌修勉强按着地坐了起来，他伸手起够，被一脚踢飞。

　　五脏移位的疼痛让凌修嗓子发痒，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呕出血。

　　后脑勺已经肿了，轻轻一碰就疼。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只纤瘦白皙、戴着半截指套的手捡起了那张卡。

　　凌修看不清那人的脸。他仍然发晕，久违的疼痛让他不知道身在何处，耳边幻听似的爆开争吵和砸碎东西的响动，人被推得倒在地上的声音，桌椅被掀翻的声音，破口大骂的声音。凌修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狠狠锤了一下地面。

　　世界停止晃动了。

　　他抬头，看到一个人跌倒在他面前。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又瘦又矮，穿着一身黑衣服，手里的棒球棍滚到一边，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张卡片。

　　魁梧的男人蹲下来握住了女孩的手腕，用力一折，她惨叫着松了手。

　　凌修突然发现他认识这个男人，是昨天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个戴面具的女孩喊他“小程”。

　　蒋小程没来得及捡起卡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一条蛇。

　　金卡就在凌修眼前，而“蛇”离这里还有十数步的距离。凌修掌心冒汗，呼吸急促，他忘却了疼痛，只盯着那张卡，心里计算着，他来不来及捡起它，站起来，躲开那个男人的气/枪，离开迷宫。

　　瞬间，凌修冷静了下来。

　　他根本不知道出迷宫的方法！

　　男人快要到眼前，凌修直愣愣看着他，像是被吓呆了。

　　男人捡起卡，看了凌修一眼，似乎觉得他没什么威胁，漠然转身离开。

　　凌修看着他背上的包，眼神微微一凝。男人的背包上有一枚红色的苹果徽章。

　　他深呼吸一口，慢慢站了起来。

　　男人敏捷转身，枪口对准了他。凌修一只手举起来，一只手伸向自己背包的侧袋，他沙哑地说：“我也有一枚……那个红色的，苹果徽章。”

　　凌修终于把徽章掏出来了，他展示给男人看。

　　“噢，”男人的枪口垂下去，“我知道。”

　　凌修露出惯常的乖巧纯真的笑容：“我还不知道这个迷宫怎么出去呢，我们一起吧。”

　　男人点了下头，努了努嘴说：“那边有扇门，刷卡就行。”

　　凌修顺着看过去，发现那是扇几乎和墙面融为一体的门，要非常仔细才能看出边缘的一丝破绽。他走得有些趔趄，浑身隐隐作痛。

　　男人走在前面，凌修跟在他身后。他盯着男人手里的枪，头微微一歪，觉得也不是很难搞。

　　电击棒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瘫软。唯一不能确保的就是对方的反应速度一定不及他，只要对方手稍微快一点，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凌修没有时间权衡和犹豫了，那扇门近在咫尺，他握紧电击棒冲上去，男人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灵敏，他们彼此离得很近，男人被电得抽搐的同时开了枪。凌修觉得侧腰剧痛，好像有什么纤细尖锐的东西猛烈地穿了过去，他摸到了血，后知后觉地意识原来枪里装的是针。针上涂了药。

　　他半边身子都麻了，腿一软，跪倒在男人面前。

　　于是凌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男人电得彻底爬不起来。

　　他笑了笑，从男人的裤袋里摸出那张闪闪发亮的卡，然后拖着快没有知觉的半边身体缓缓朝那扇门爬去。

　　整扇门都是迷宫墙壁砖块组成的，没有特殊之处。那人刚刚说刷卡就行，凌修就试着把自己的黑卡直接贴到了门上。被贴上的那块砖头往里一缩，露出两个卡槽。凌修把两张卡分别放到卡槽里，两秒后听到了一声类似于钢印打号机的声音。卡槽缩回去，留下两张卡。黑卡没有变化，金卡的左下角有一道圆形钢印，圆圈中间印着三个大字“纪念品”。

　　手机响了一声，凌修拿出看，是来自官方账号的一条消息，恭喜他在“夺卡时刻”活动拿到了吕波的卡片并继承他卡片所绑定的全部物品，包含积分和绩点，详情可点击链接查询。

　　门发出轰隆隆的移动声，出口缓慢打开。凌修靠墙坐着，一时间没力气站起来出门。

　　过了一会儿，唐俊格来了，凌修朝他咧嘴一笑，仿佛就是个阳光灿烂的普通少年。

　　唐俊格愣了一下，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长江后浪推前浪，把我们这些前浪全拍死沙滩上了。”

　　凌修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他从未觉得如此快活恣意过。

　　“你受伤了咋不上药呢，坐着干啥？”

　　凌修这才低头，发现自己在超市买的一积分三件的廉价白T被血染红了四分之一，只是因为半边身体都麻了，他也感觉不到疼。

　　他单手卸下包，拣出止血粉和绑带，狼狈而颤抖地给自己包扎，一点都不像一个胜利者。

　　唐俊格看不下去，走过去帮他系了绷带。

　　“能走吗？我搀你？”

　　凌修有点别扭，这不是他想象中胜利者的姿态。然而唐俊格非常习惯且没有丝毫鄙视，因为在他的经验里，任何一场考试，能活下来的人都不会是光鲜亮丽的，比凌修狼狈千百倍的他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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