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袅袅

　　又是一天临近傍晚，秦锦难得手上没事，揉了揉脖子靠在椅背上转了小半圈，对着窗户看着橘红色的天发呆，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小弟和崇光，今天是崇光回家的日子，也是小弟诱拐崇光来公司上班的重要日子。
　　秦锦并不确定小弟一定会得偿所愿，一来他很久没有和18岁的小姑娘打交道了，隐约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时不时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想法和决定，偏偏还意外的固执；二来，崇光并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生，秦锦一直觉得她有小姑娘的天真也有小女人的聪慧，兼有温和可亲的行事态度，用情更深的小弟很容易会被她牵着走，如果她确实不想，小弟没有一点办法。
　　总之，那对一只脚还留在孩子的领域，而另一只脚已经试探地踩进了成人的领域的小鸟儿，都不是省心的主。
　　秦锦正寻思着，有人意思一下地敲了敲门而后不客气地不请自进了，秦锦歪头看着坐到沙发上的二弟等着他开口。
　　“崇光同意了，两个小人儿商量好了，小纯做网游部的经理，崇光去美工做模特权当暑期兼职了。”
　　“唔，挺好，小弟长进了，安排得合情合理。”秦锦微笑着点了点头，再看看弟弟，笑容淡了下去，“怎么了？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也算不上忧心忡忡，”秦绯侧头看了一眼天色，“只是，小纯虽然是先从经理开始练手，但是最后会越过总监直接任总经理，正如我们所期待、所计划的那样。”
　　“是啊，我们早就为小弟的成长铺好了路，我还以为他至少要到22岁才能踏上这条路呢。”秦锦很有些欣慰，“这也是我支持小弟和崇光在一起的一大原因，爱情让人成长，现在小弟不就正在努力着从男孩成长为男人吗？”
　　“这对小纯当然是好事，但是对崇光呢？只是做兼职一定是崇光要求的，她是一个清醒而聪慧的女孩子，知道即使我们能提供给她职位，然而学识的基础是必须的，她总是要回到学校继续读书的。”
　　“所以，其实她也就只能再和小纯相处两三个月而已，很快就不得不从这场繁华里抽身，但是小纯会继续在商场上越走越远，他们看到的风景终究会不一样，小纯可能会变化，更是会面临更多的选择，崇光，崇光最后能和小纯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吗？”
　　现实是多变的，人心是复杂的，因此总有许多悲伤而残酷的事情发生，崇光很可能是在用自己的青春和爱情成全弟弟锦绣前程的开始，崇光给弟弟的成长和强大提供了契机，然而循着这个契机发展下去，崇光的爱情能够圆满吗？如果弟弟不再爱崇光了，那么崇光……庸俗一点来说，物质上的落差也会是一种打击，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崇光真的是一个好姑娘，不仅仅只是对18岁这个年龄段而言，所以我难免会想的多一些。”
　　“你确实想多了，”秦锦朝二弟沉了沉下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预计从现在到以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小弟更珍重他们的感情，更害怕崇光变心。至于两三个月之后的事嘛，”秦锦摇了摇老板椅，“到时候小弟会成长到什么程度呢？也许会变得足够成熟去经营他们的未来吧，我们毕竟不是孩子他爸和孩子他妈，即使是妈和爸也不能总是替小弟做主，自己的事情总要自己做。”
　　“恩，都听你的，孩子他爸。”秦绯一扫刚刚的忧郁，冲秦锦笑得过分灿烂，现在轮到秦锦开始忧郁了。
　　“都这个点了你还有事？我们也好一起回家吃晚饭了吧，今晚小弟一定很难哄。”秦锦追着要出门的二弟问。
　　“我去跟苏珊娜和蒙洛华交代一声，他们明天要面试崇光，一会儿停车场见啦，孩子他爸。”
　　孩子第一次去面试，父母总是担心的，虽然嘴上说着要让孩子独立，但是身体却很诚实，从昨晚开始反复思量，预设了种种可能的情况、结果以及相应的解决措施的秦绯，终于从九点半开始反复看表。
　　相比之下，隔壁的秦锦就端得很足，除了一大早就让秘书取消了今天所有的在外应酬以外，秦锦对于面试没有任何关注，完全无视指针指向面试开始的十点钟，稳坐老板椅批文件。
　　而在楼下准备面试的面试官们也是姿态缤纷，网游部的原经理贾贫穷作为总经理助理，九点钟的时候就跟着总经理跑到了临时布置的面试房间“完善细节”，然而由于面试对象只有一位，还是个做兼职的18岁少女，所以相关资料发来发去也就是人手一张，时间尚早准备茶水也不合适，于是贾贫穷只能百无聊赖地时不时挪一挪桌上的面试官名牌，装作很忙的样子。
　　终于，总经理忍不住了，开始和贾贫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当然话题再露骨也就是说一说这个让大老板们将后门开得老大老坦荡的面试对象——李崇光。
　　贾贫穷听着总经理开玩笑似的说这个李崇光来头真大，不愧是和小少爷一起上岗的，光是这个面试房间就从原来的三楼硬生生地挪到了二十三楼，大老板是准备一有情况就好直接从二十五楼冲下来，迅速救场吗？
　　贾贫穷端着一张天生的笑脸不说话，内心却很逼视这个秃头大肚男。秦小少爷突然空降网游部，别说是网游部的人，全集团的人都很惊讶且有很多猜测，不过有一件事大家都明白不用猜，那就是小少爷当这个经理只是暂时练练资历的，最后至少会坐到网游部总经理的位置。
　　贾贫穷很清楚，自己看似被“挤走”了，但是只是暂时的，真正危险的是总经理。这个秃头大肚男从网游部建成开始就是总经理，至今已经三年，三年里倒是没有什么大过错，只是没有让网游部发展进步罢了，但是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里，没有发展就是退步，就是最大的过错。这个家伙又是暗讽人家一个18岁的小姑娘和秦小少关系匪浅，又是挑拨自己怨恨将自己挤走的秦小少，说到底不过是嫉妒罢了。
　　“老子才不傻呢！”贾贫穷一边敷衍着总经理，一边暗忖道。
　　九点半，美工部的主管浮游晏到了，贾贫穷看着这个清俊文雅的老朋友明明比上司来得迟却坦荡从容，弄得秃头大肚男也只能瞪瞪眼睛而已，心里是佩服的，在浮游晏看过来的时候怪模怪样地眨了眨眼睛。
　　众人沉默到了九点五十，另外两位大佬，服装部、珠宝部的总监蒙洛华和苏珊娜才姗姗而来。
　　贾贫穷看了看颇有些无奈的苏珊娜低头暗笑，一定是那位照旧用下巴看人的蒙洛华拖着苏珊娜踩着点来的。
　　这两位掌管着秦氏集团主命脉的大佬是前两天才被通知开始与网游部的美工部合作的，主要是提供首饰衣服之类的硬件帮助，很明显是在给秦小少造势，顺便也让那位走后门的李崇光沾沾光。苏珊娜为人圆滑自然面上亲和，只有恃才傲物的蒙洛华敢把不满不屑摆明了。不过老朋友是有水平的人，蒙洛华也是认可的，还一度想把人挖到服装部去，所以现在虽然和秃头大肚男打招呼的时候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然而面对老朋友的时候又是一另外副面孔了。
　　贾贫穷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众人坐定了，李崇光也到了，一个照面，一室寂静。
　　李崇光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注目和无言，但那是因为权势的压迫，这样因为容貌的惊艳还是第一次。李崇光笑眯眯地抚裙坐下，觉得对面几个从自己进门到坐下眼睛一直跟着动的人很有意思。
　　特别是这个刚刚傲娇地将头偏向一边，都不稀得给一个正眼的人。
　　李崇光冲着蒙洛华笑了笑，蒙洛华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李崇光这才发现这个看似一身黑的俊秀男子西服里的衬衣其实是玄色的，随着他的大动作，一抹暗红的妖光一闪而过。
　　“没有整过！没有化妆！哎呦！这年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美人！美人呀，你去浮游晏那里干什么呀！来我这里呀！小妹妹，哥哥叫蒙洛华，是服装部的总监，服装部你晓得伐，听起来很土，但实际上…”
　　“蒙洛华！蒙总监！”苏珊娜扶额。
　　“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你晓得伐！”蒙洛华不管，“小妹妹，哥哥管着秦氏集团下的所有服装品牌！带出了好多有名的模特！”
　　蒙洛华正要数一数家珍，却对上了李崇光的眼睛，因为离得近，蒙洛华很容易就看到了在高马尾下，李崇光眼睛里的矜贵雍容，虽然在长眉的掩映下，旁人第一眼会错看成是英气妩媚。
　　李崇光看着这个突然愣住的人有些遗憾，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热烈坦白地盛赞自己的容貌，虽然从前是因为毒血未尽，硬件条件不允许，但是李崇光知道日后这样的赞美大约也不会再有了，毕竟，华盖高坐之下，即使是萧乾那样目的性极强的贵族子弟不也是气短得不能造次吗？
　　浮游晏见蒙洛华突然安静了下来，虽然不明缘由但不妨碍浮游晏松了一口气。
　　这个李崇光确实是难得的美人，且年纪不大，男孩和女孩的混合气质还残留在她的身上，再考虑到现在是阴柔风盛行，李崇光的那对长眉基本上就可以包揽游戏里主要男性角色的形象模特了，而那双集丹凤眼和桃花眼的风华于一体的眼睛，则足以塑造游戏里的主要女性角色，所以无论是从审美的角度还是从商业需要的角度来看，李崇光都是非常理想的网游美工部模特，甚至现在自己已经在脑海里为她搭配了几套衣服，并且迸发出了无数灵感。
　　“李小姐你好，”浮游晏等蒙洛华被苏珊娜按回座位之后，微笑着开口道。
　　“浮先生好。”
　　“声音也不错。”浮游晏暗忖着，笑得更加温和了，“李小姐，虽然蒙总监刚刚提出的建议非常诱人，但是我个人还是觉得李小姐更适合来我们这里做模特。李小姐才18岁，来这里又只是短期兼职，只要容貌身材合适就可以胜任的网游美工部模特才是适合李小姐的职位，李小姐觉得呢？”
　　虽然浮游晏知道李崇光和秦小少的暧昧关系，笃定李崇光会如大老板们安排的一样和秦小少一起在网游部工作，但是看到李崇光对自己的话深以为然，浮游晏还是高兴得很。
　　“既然我们双方意愿一致，那么就请李小姐去试一套衣服吧，如果效果达到预期，李小姐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总经理觉得呢？”
　　浮游晏偏头礼貌地询问自己至今尚未从李崇光的容色中回神的上司，秃头大肚男慌乱地应了几声，对上浮游晏的脸时总觉得这个微笑着的下属眼含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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