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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
这一日是卿叔原的登基大典,场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隆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单。礼部尚书奏请皇帝登基,阶下三鸣鞭,各级官员纷纷入内,站立两旁,因为卿叔原还在丧期,中和韶乐乐队音乐设而不作,只是远处鸣响了祖庙里的钟声,在通赞官的带领下百官叩首,恭请卿叔原登基。
卿叔原穿着金色的天子龙袍,黑色镶边,显得庄严而又肃穆,九龙珠挂帘随着他的行动而摇晃。我被安排在了卿家内眷内,这些幸免于难的卿家人大多不认识我,但是看我衣着华丽身边还有内官伺候也不太清楚情况,对着我行了行礼,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
只有卿叔原远嫁阳城的亲姐姐曾经与我有过数面之缘,她看到我站在人群的前面,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我礼貌而疏离的笑笑。毕竟我的父皇灭了她家,如今她弟弟灭了我的父皇,天道好循环。能在这般改朝换代的年岁里留的姓名并且平步青云了,都是每个人的命。
站在高高白玉台上的卿叔原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不动神色的打量,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猛地转头,将目光直直的朝着我射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我,只是隐隐觉得他在看我。身边的人也感觉到了这般炽热的目光,大多不解,扭头张望彼此,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这个新上任的皇帝会对自己有所关注,最后把眼光停留在我这个空降的陌生人的身上。我尴尬的笑了笑,呵呵了两声,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小步,妄图让大家不再拿那种暧昧的眼神上下扫视我,搞得我浑身不自在。
“礼成……”通赞官的一声高唱之下,卿叔原坐上了九龙椅,改国号为兴,年份年号为安庆,大赦天下,正式成为大兴国的第一位皇帝。
不过这百年来,做皇帝的都挺点背的,大夏之前的皇帝也没有传过三代,到了我父皇哀帝这里也不过二十三年光景,现在又来了一个大兴,果然有人可以号称“三朝元老”了。
皇帝轮流做,今天落卿家。
关于大赦天下这一点还需要说一下,理论上我的身份属于前朝昏庸皇帝的遗孤,放在一定道理上也就是一个乱臣贼子的余孽,运气不好也就被发配边疆,或者世世代代被充作官婢,生子为奴,生女为娼。但是因为卿叔原其实和大夏的许许多多的官员都是老熟人,甚至于拥护他的前朝老臣不在少数,所以一下子一竿子打死一票人都是不理智的。我们这些“前朝余孽”需要一个合理的处理方案,皇帝登基这个大赦天下不是真的为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提供的,说到底还是给这些“关系户”变相的活路。
现在我的脑门上似乎就被刻上了三个金粉写成的身份——“关系户”,而且还是那种很暧昧的关系,虽然没有人对我说过什么,但是我自小也见识过不少人和事,她们的眼睛里分明展现了二十万分对我的兴趣和对我和卿叔原之间关系的好奇,可是她们不敢直接询问,只能多看看我,妄图从我身上找到一丝丝的蛛丝马迹好满足她们的探究。
在这个层面上突然我就想通了,以前看到一个词叫做“狐假虎威”,虽然这么比喻自己是个狐狸精有些夸张,但是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出其他更能贴切的形容我现在得势的状态了。整个后宫,竟然只有我一个女眷住着,父皇留下的三千多内官婢女之流的,除了在攻城当日逃亡了一部分,剩下还有千余人不肯离开,更现实的说,无法离开,所以我的销魂殿突然多了很多无所事事的宫人服侍,让我颇感受宠若惊。
当然,皇城内也有很多暂时没有处理的大夏的妃子皇子公主也住在西边的冷宫里暂时收押。卿叔原目前还有册封任何的妃子,大家都在等着新皇帝把登基事宜处理完了,再来处理内廷的家事,毕竟国在家之前。
卿叔原离开的三年还没有娶亲着实让我感到惊讶。大夏风俗不若寻常传统,大抵是我的父皇荒唐惯了,子女的婚配一律自主,直白的来说,除了太子哥哥的婚姻是皇后安排的,剩余的皇子皇女你爱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成亲,你爱嫁给谁就嫁给谁,你爱娶谁就娶谁,只要对方身世清白有所作为,我的父皇一律大笔一挥准了,如果遇到不想婚配的,皇宫也愿意养你终老,反正不差一口饭吃。因着皇家有了这样的风俗,有时候寻常百姓文武百官也不得不开始效仿,为这个事不知气炸了多少礼官儒生,可是我的父皇在这一点上却坚决不松口,没有人明白为什么。
自从十六岁后的一别,我那一场大病把人生的很多风花雪月都烧没了,对于闲情八卦更是兴趣缺缺,至于远在边关的卿叔原的婚配状况更是一无所知。如今卿叔原已经二十有四了,竟然还没有妻子或者侍妾,这在大夏也是不常见的。
这个样貌清朗,身姿卓越的上位者,一时之间成为全部家中有适龄未婚的女儿的大臣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选。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重生儿重生女。
实际上小桃和我掰着手指头历数了很多当卿叔原妃子的好处,我也不是不明白,可是内心对于卿叔原总是欠了那么一份心思,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和我当初打算的自己的婚配虽然有了很大的出入,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还是一种将就。
“我的好殿下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这个大兴还有比陛下更优秀的人吗?”小桃为我操碎了心。
想了想目前在朝中任职的那些臣子,又想了想这几年在皇城听到了能数得上名号的子弟,我见过的不多,认识的更少,的确没有什么可比性。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是十分认可小桃的这个定论的,在大兴,只有欧阳正才可以和卿叔原一比高下。想到这里我的心又紧了紧,默默叹了一口气。
小桃看了看我,也大概猜想到我的心思,手上不停,继续给我梳着发髻,“殿下,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娘在我小的时候就只告诉我一个道理,做人一定要永远往前看,沉溺于过去都只会让自己不开心。”你看,其实小桃也不傻,至少有时候我承认她比我更洒脱和聪明。
因为卿叔原还没有给我拟好册封的诏书,所以小桃还是按照公主的标准给我梳了头发。我想起什么,问小桃:“你可找到春山福大海她们?”
春山和福大海是我在这个皇宫为数不多还挂心的人,尽管春山脾气不好还有其他各种毛病,但是他们两个人曾经都对我很好,我还是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奴婢后面打听了,那一天陛下先攻破了玄武门,可是五公主不是偷拿了哀帝的兵符和金牌嘛,所以陛下的大军就长驱直入了。十公主据说现在被关押在冷宫那边,侍卫不让外人靠近,我打听不到公主在里面如何,不过总归是性命无忧的。只不过福公公……”小桃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有人说在陛下攻入居正宫的那一天为了保护哀帝被杀死在金銮殿上了。”
我在比着钗子的手顿了顿,我想关于亲生父亲这个疑惑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解开了。
等到下一次卿叔原来到销魂殿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晚饭了。我只是纳闷,究竟是因为销魂殿小厨房的饭菜太好吃了,好吃到皇帝每次过来都是赶着饭点来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大好白日不来,非要次次踩着烛光夜行。
我和卿叔原坐在销魂殿的小桌子两侧,桌子不是很大,毕竟平常都是我一个人吃的,现在卿叔原落座下来,我和他难免要面对面,不是目光相撞就是意外的身体相触,搞得我十分尴尬,吃饭也是味同嚼蜡。
小厨房的师傅知道今天卿叔原要来,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摸清了卿叔原的口味,知道他不喜油腥饮食偏向清淡,所以做了一桌子的菜远远望去一片春色,反而让我这个爱吃辣的有些气馁。
旁边的小太监先试吃了一银筷子,然后恭敬的退到了一旁。卿叔原和我净了净手,等待了一会儿,小太监无碍,才能开始动筷。做皇帝也真是没意思,我以前吃饭都没有这般讲究,现在虽然吃的是不错,但是也忒麻烦了。
宫女一道一道菜布施,本来御膳规格晚膳是十二道,但是因为销魂殿餐桌不大,卿叔原对这个也不在意,我们两个人只安排了六道菜。卿叔原也屏退了想要给他夹菜的侍从,让他们退出了大殿,只留下贴身伺候的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吃饭。
望着卿叔原慢条斯理的吃饭,我本就对这些菜系胃口缺缺,加上伴君如伴虎,我更是吃的胆战心惊,不敢在他落筷之前夹菜,还要时不时为他夹一些稍远的菜,一顿饭吃下来,我是又累又怕,一碗饭也没吃多少。
卿叔原看了看我碗里的饭菜,“如何只吃这点?你这几年太过瘦削了,等下让小喜给你把那支回纥的雪莲拿来补补。”小喜是他现在身边的贴身太监。
身后的小喜乖巧的喳了一声,虽然叫做小喜不过年纪也不算很小了,约莫二三十岁光景,和卿叔原年纪差不多,但是因为去了势的内宫总会有几分女子的阴柔气息,所以不显老,面孔有些熟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里见过。
吃饭晚饭,卿叔原就在销魂殿的书房内扎了根,小喜搬了一些奏折过来,卿叔原借着烛光开始批起奏折来。我总是摸不透卿叔原的想法,但是过多的询问又怕自己自露马脚,显了自己怯懦的底,所以他迟迟不表明态度,我也装傻充愣,只管乖乖伺候,坐在书房的小房间里看看我的画本子打发时间。从这一点上来看其实做皇帝的女人也不好,说到底还是个奴婢,只不过要伺候的主子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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