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归兮

　　过完年没多久，洛城便传来一个消息，骁月皇宫的司乐坊要在民间甄选舞姬，各家歌舞坊都沸腾起来，大家心照不宣，能进司乐坊，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于公于私大家都希望自己家的姑娘可以被选上，天香坊也不例外，所以这些天，姑娘们的训练也严苛起来。
　　甄选用的轮回淘汰制，前面几次的比赛还算顺利，落雪的排名稳居三甲，如霜则更为出色，这次若能再拔得头筹，下月初的最后一次的比赛，天香坊该是能一举夺魁。
　　比赛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吴大娘竟然派人告诉她，说如霜人不见了。她有些着急，天香坊的丫头向来守规矩，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种场合出状况，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一边着人在天香坊候着，一边让石晨和吴大娘继续让人出去找寻。
　　他看她虽然没有说太多，可是轻蹙的眉头却告诉他，她的耐心即将告罄。赛程已过大半，落雪的表演已经结束，她有些不放心，问身边的丫头，“还有多久轮到如霜！”
　　“这个表演完，再有两个就到如霜了！”丫头也是满脸焦急。
　　“她的舞服带来了吗！”她问话的功夫，眼睛却没离开过舞台中央。
　　“带了！”丫头回答的快，却有些诧异。
　　“找个地方，给我换上吧！”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
　　“可是，坊主，发髻来不及盘了！”
　　“那就不做，用最简单的发饰！”
　　“那也不行啊，名单都定好的，很多人都认识如霜啊！”小丫头觉得她也是病急乱投医。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跟后头乐师打个招呼，就说换惊鸿舞！”

　　谁也没曾想，她竟是蒙着面纱跳上最后的压轴舞，不仅是他，就连身边的落雪和赶来的吴大娘他们都惊呆了。
　　她的身形和如霜有几份相似，再换上如霜平日的舞服，竟可以假乱真，应该说，她的舞姿比如霜更有神韵，蒙着面纱，让那双眸子更是摄人魂魄，轻歌曼舞，顾盼神飞，当真有翩若惊鸿般的震撼。他有些挪不开眼，浅青色的舞服，几乎没有修饰的万缕青丝，平白让她生出一股清水出芙蓉的出尘感，他的目光深邃，觉得自己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竟有如此荒诞的想法！

　　她连舞服都没有来的及换，就坐上马车赶回天香坊，面色冰冷。吴大娘派出去的人找到如霜的时候，她已经和情郎，那个前些日子，天天在天香观舞的书生连成，都快逃到城门口了。她有些气恨，她自认对坊里的丫头婆子不薄，就算她们真的找到归宿想要离开，她也不会强人所难，可是如霜她不该用这种方式离开，那个她一手捧红的台柱子，尤其是在这么关键和要命的时候。
　　端坐在正厅主位上，她寒着一张脸，盯着眼前的一双人，如霜已是泣不成声，她坏了天香坊的规矩，出逃不成被抓个现行，还差点坏了九姑娘几个月的心血。
　　“如霜，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她抿了口茶，放下茶盅。
　　“坊主，今日之事，是如霜的不对，可是我与连成是真心相爱，要说有错，只因为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还忘坊主念在往日情分上，成全如霜！”如霜如泣如诉，声泪俱下。
　　“我与你三年的情分，竟抵不过这个你才见了几日的白面书生！”她反击得毫不客气。
　　“坊主，我……”如霜也是百口莫辩。
　　“连公子，想从天香坊带走如霜，可以，就不知道你要拿出什么诚意！”她转头开始怼连成。
　　“坊主想要怎样，才肯放过如霜，成全我二人！”连成的话语间没什么底气。
　　“你知道如霜在我天香坊，每月吃穿用度是多少银钱吗，别的不说光是胭脂水粉就是多大开销，就凭你，供得起吗！”她丝毫不留情面。
　　“我，我对如霜真心诚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岂是你这等世俗铜臭之人能明白的！”连成被人戳中心窝，有些气急败坏地涨红了脸。
　　“啧，情话说得的确很好听，不过，对我来说，没用！你还是想办法先将她的卖身契赎回去再说吧，连公子如此有诚意，我要得不多，纹银一千两！”她抬眼间，满目冰霜。
　　如霜闻言，颓丧地跪坐到地上，面如死灰。
　　连成则白着一张脸，手抖得如筛糠，指着她的脸，“你，你，趁人之危……”
　　周围天香坊的其他人，窸窸窣窣，都开始交头接耳。
　　刚刚对她建立起的那点儿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他转头看向她，心里问，“你就只认得钱吗？对你来说，一份两情相悦的情感，算什么！”
　　众人尚在议论中，却见如霜抽出发间的簪子，抵着自己的脖颈，“坊主，若是执意相逼，如霜今日必以死明志！”如霜的眼神瞬间冷厉。
　　众人皆被吓得变了脸色，昔日交好的姐妹都纷纷跪下，给如霜求情。
　　却见她岿然不动，脸上寒意更甚。
　　僵持了许久，如霜见她都未退让，终于死心一般，举起簪子就往颈间刺去……
　　却听“当”地一声，他反手握上如霜的手腕，如霜吃痛，簪子落到地上。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坊主当真要如此决绝！”他的面容平静，口气却十分不屑，瞬间便点燃她心中怒火。
　　她怒火中烧地盯着他，他却一派平静毫不退让地对峙，到最后，她终于站起身，走到如霜身边，“走吧，别后悔！”说罢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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