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挽回

　　小七的话听了后半句，难听，不知道那孩子说了什么。我出声阻止，将行李放到门后，走过去抱住他。

　　小脸上满是震惊委屈，眼眶都红了，轻拍他的后背，脖子立刻被一双小手圈得紧紧的。

　　肩膀上贴着一个小脑袋，没多久就感觉到湿湿热热的水珠滑进衣服里，没有声音传出来，只有小身子因为憋着哭微微地颤抖。

　　搂紧他，来回抚着后背。抬眼看见小七正讪讪然搓着衣角，小八紧张地望向我怀里。按李院长的话，标准的欺负完小伙伴之后的表情。

　　泪水掉落在肩头颈侧，无声无息。只有抱住他的我才知道这个孩子哭得有多伤心，仿佛是要将所有心酸委屈悄悄地倾泄出来。屋子里一片沉默，我没有动，原地站着不想惊扰他。

　　并没有等太久，这个孩子有着让我既心疼又佩服的坚强韧劲。

　　仍是拍拍肩膀示意我放下他，小脸上的泪痕用衣袖擦拭过，只剩红通通的湿润眼睛和鼻头。

　　他微吸一口气，慢慢走到做完坏事正心虚揉搓着衣角的小七面前。我向前跨出一大步站到他身后，心里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唯一的念头是不想他再被欺负。

　　没有我想象中的拳打脚踢武斗场面，这是个随时随地会让人吃惊赞叹的温顺孩子。礼貌地同屋里三个人包括我握了握手，像个小大人正正式式介绍他的名字。

　　王一深，三横一竖王，一二三的一，深夜的深。

　　非常认真的语气说出道歉，接下来一句不卑不亢的事先提醒震住了两个调皮蛋。也让我知道他的性子并不像外表一般柔弱，再艰难的处境他也想靠自己熬过去。

　　小八吭吭哧哧表达对新室友新同伴的欢迎，小七虽撅着嘴不服气也不敢再惹事，别别扭扭加入。三个人商量着挑好床位，一张靠门的上铺。

　　我取下柜子顶上洗好晒过叠成一摞的被褥床单被罩想给他套上铺好，家务活不熟练，忙活小半天才算整完。

　　瞅一眼有个枕头角没塞齐整，重新伸进去抚平。好了，全部搞定。住同一屋的几个孩子在窗户边坐着说话，时不时有笑声传出，待我望过去，只见他在中间抿嘴微微笑着。

　　令人放心的适应能力，我的担心有点多余。

　　下午陪着他们打打篮球，做做游戏，时间过得很快。我一直留意着这个叫王一深的小男孩。

　　安静懂事，不给大人添麻烦，会主动照顾更小的或者行动不方便的孩子。

　　离开前我挨着抱了抱每个小孩子，以前没有过，孩子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轮到他，脸上带着难为情的腼腆表情，估计是想起了中午那场难得的哭。轻轻抱住，揉了揉他的额发，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波无澜看过来，仿佛能看进我心里。

　　“李奶奶，我回去后马上联系，有合适的家庭第一时间带他们来看。王一深刚进这里，您费心帮着多照顾照顾，有任何事情随时告诉我，打手机跟电话都行。”

　　接到家里电话，跟李院长在办公室门口告别，见她点头答应我才放心，坐进车里最后望一眼夜色中的孤儿院，匆匆离开。

　　......

　　“李奶奶，一深还是不同意吗？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一年多时间，我这边三家您那边五家，他，唉！”

　　找到李院长的五个家庭先不去说，我从父母的关系网还有向老师同学邻居打听了解，又实地考察，各种评估，才选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三个家庭。

　　第一对老教授夫妇，因为夫人的身体原因膝下无子，刚过五十岁时教授生了一场小病，两人头一回有了收养一名孩子的想法。

　　从我妈一个朋友那知道消息后，我先是去大学里听了几次教授的课，课间向学生打听他的风评。

　　又撺掇我妈和她那个朋友约教授夫人出来喝茶，在一群妈妈辈的奇怪眼神中陪教授夫人聊天。熟悉之后以向教授请教学业的名义，厚脸皮地表示想登门拜访。

　　直到夫妇两人、工作关系、社交圈子、邻里关系，甚至亲戚里头有没有难缠又麻烦的刺头也尽力打听清楚，做成一本小册子。

　　心里着急，怕李院长那有人直接找上门，也怕自己经验眼力不足看错了人，最后定论前特意请父母出面邀教授夫妇到临市景区玩了两天。

　　爸妈回来后高兴地给出一个非常高的评价，而且两个家庭还因此结成了朋友。我更高兴，兴冲冲地打电话向李院长报告这一好消息，没想到隔天被泼了一盆冷水。

　　“青原啊，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一深，他没听完我的介绍就拒绝了。说是在孤儿院过得很好，认识了很多好朋友，不想出去。我说那是一对老教授夫妇，为人和善家里各方面条件都好，他只是摇头。最后被我问急了才讲条件太好适应不了，他过惯了穷日子哪都不想去。这叫人怎么劝啊！”

　　险险撞上路灯柱子，我干脆停下扶着喘气。头疼，王一深这小毛孩子要在我面前，一定得好好教训一顿。

　　两三个月时间，除了寻觅考察合适的家庭，我往孤儿院跑的也很勤。去得多了，我才明白为什么老有人讲第一印象不靠谱。

　　安静，仍然不爱说话，但短短两个多月能收服至少五六个孩子，和小七一样当了个小小的孩子王，实在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半个月前瞧见他跟小七在操场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对上了，还没等刚到的我放下例行采购的零食跑过去，两边呼啦啦各围了五六个小毛孩站到他们身后，嘴里嚷嚷着老大我来救你、谁敢动咱们老大。

　　那一刻，我以为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看，气势派头哪样都不缺站在人群中间的小男孩正是王一深。

　　终于在剑拔弩张气氛升腾到最紧张就要动手的前一刻被人发现了我的存在，小七还有少少的惊慌掩饰，连连挥手招呼他那些小兵小将赶紧散开距离。

　　他呢，眼皮都没眨一下，扭头弯起嘴角冲我微微一笑，喊一声青原哥你来了，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亏得我还天天担心他在里头不知道受委屈、受欺负成什么样了。

　　......

　　王一深的拒绝让我头疼。他在孤儿院里呆得确实不算差，但哪个孩子不想拥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父母亲人的关心疼爱，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只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

　　教授夫妇最后收养了另一名两岁的小女孩，在被他当面礼貌的几次回绝之后。另外两对夫妻也在他表示不愿意后，领养了孤儿院的其他孩子。

　　他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每次见到他，都是同样一副安静恬淡的笑容。我也只能放弃。

　　我爸的公司经过十五年发展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在我初中快要毕业那年，父母决定搬到另一座大城市生活。公司的总部也在那。

　　临走前选了一个周末特意带着所有能出门的孩子去了一趟游乐园。不是第一次带他们去，但以前都是分批，人数头一次这么齐。

　　找来公司的员工帮忙，加上院里能腾出空的大人，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我带着王一深和小七小八。

　　实际年龄快要十一岁的王一深还没到一米六，对自己的身高倒挺在乎，经常锻炼还向我下了挑战书，誓言再过五年等他也满十六岁时一定超过一米八。

　　难道我就不长了，干等他五年？真是孩子话。

　　夜幕降临，玩了一天很多小朋友都在车上睡着，我也闭上眼睛想着待会要开口的道别。

　　“都别哭啊，去外省又不是去国外，寒暑假都能回来看你们，又不是见不着了。我会经常打电话，想我了李奶奶那也有我的联系方式。来，一人给你们青原哥哥一个拥抱！”

　　孩子们哭得稀里哗啦，尤其是小七小八，两岁起到现在他们满十二岁，整整十年的相处，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轮着抱过去，眼泪鼻涕糊满整个上衣胸前。几十个孩子抱完，没见王一深过来。我不知道他躲的原因，最后一回也不想再勉强他。

　　送到大门口，上车前我终于找到了他的身影。

　　贴近围墙的一棵小树下，瘦瘦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小手紧紧攥成拳头。路灯照得清楚，他脸上的泪水在往下滑落。

　　不忍再看，朝他的方向挥挥手，我在心里说了声再见。

　　......

　　离高中开学还有一个月，初到新城市的新鲜感还没过去，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新家也是一栋小别墅，泳池小果园，还有我妈特意留出来绕着围墙边的一圈菜地。

　　家里的蔬菜从此有了着落，只是施肥的味道不讨人喜欢，我爸因为这个和她有过一次争执，被我妈吃着放心的强大理由说得哑口无言。

　　毕竟不让他动手，平时也可以离围墙边远一点走，不是经常施肥，完全影响不到他。

　　“你就不能多学学别人的高雅爱好，在家弹弹琴写写字，非得要种菜？”估计有些恼羞成怒的老爸难得红了一次脸，扔下一句话气冲冲地开车走了。

　　“你爸这人，跟他过了快半辈子，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种追求呢！”拿起小铲子，见我乖乖拎着菜篮跟在后头，老妈不客气地补了一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