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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
“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苏醉摩挲着算筹顶端的文字,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楼先生乃是家师。”顿了顿,“述念郡主,或者该唤一声师叔,若不是那只雪鸣蝉,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也是玄微门弟子。”
玄微门是隐世宗门,不为世人所知,每一代至多不过十二人,司命上仙云归沙建立门派,辅佐君王匡扶天下,历代弟子聪慧冷静,皆是搅动风云的鬼才。但玄微门传世百年,如今渐渐凋敝,只这一代,不过苏醉一人。
“阴阳两系术法之争持续了几百年,是无法更改的宿命,没想到今次竟出现在我与你这个小辈的身上。”述念喃喃自语,她看上去还只是个少女,眉眼间却突然透出痛苦和哀伤之情,如同历经沧桑的老妇人一般,“楼师兄......他还好么?”
“家师已仙逝多年。他此生最遗憾的,便是无法实现辅佐君王一统天下的抱负,”苏醉道,“聪慧早夭,玄微门历代弟子皆知无法与天命抗衡,师叔又何必执着,逆天改命,终遭天谴。”
“你不用废话,”述念听他这番话,表情却立刻显得狰狞,“辅佐君王干我何事?这天下人是生是死又干我何事?我只知道,我不想这么早的死,逆天改命又如何?遭到天谴又如何?我想活得长久一点,有何不对?”
语罢,述念将短笛凑到唇边,手指舞动,悠扬的笛声响起,在这片虚空之中格外悦耳却又诡异。笛声方起,苏醉便觉着有湿润的液体落在了自己额头,待得第五个音过去,虚空之中竟下起了小雨。
但说来也奇怪,那雨虽下却不大,石桌上的棋盘更像是盖了一层透明的罩子,雨一落在上面,便化成了水雾袅袅飘散,竟在棋盘之上形成了弧形的保护层。
“师叔是想指教一下小侄吗?”苏醉一派悠然,素白的袍袖一挥,那透明的罩子似乎将他也罩在了其中,雨水泼洒着落下来,碰到罩子便化作蒸汽,乍一看,苏醉安然而立其中,仿佛周身裹挟着迷雾的仙人一般。
听他这话,述念突然笑了,她单手于胸前结印,笛声依旧不止:“我记得青石门那群老家伙说你是天下奇才,万古谋圣,楼师兄教出来的高徒,谈指教,我可配不上。”
苏醉见她说话之余,纤细的手指在胸前灵活变换,指尖划过虚空带着些看不真切的紫芒。这是玄微门阴系一脉的秘术“召鬼”,当然不能真正召唤鬼怪,这里的“鬼”其实是指的毒。阴系一脉的弟子,自身修炼的秘术便带有剧毒,其自身也是一个存放毒蛊的剧毒之躯。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苏醉瞟了一眼她结的手印,又从棋盘中取一支算筹,双手结阴阳鱼印,那支算筹竟悬浮于空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芒,“镇魂。”
算筹一出,述念手上动作一顿,额头上登时渗出细密的汗水,金芒竟有几分将她的紫光压下去的阵势。相比之下,苏醉却淡然的多,他素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此番和述念的秘法之争,以及救顾长亭的计划,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无论发生何种变故,也无法打乱他的计划。
苏醉道:“玄微门阴阳派系相生相克,但唯有玄宫十二筹集两派之长,无论是阴系还是阳系,与之抗衡必然勉强。”他眼瞳中突然散发出耀眼的金色,述念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利器洞穿,疼痛感突然袭来,她喉头一甜,咬咬牙定住身形,食指和拇指点住胸口的穴道,那紫色的法印虽淡了许多,却还是保住了。
“师叔是黄泉之国归来的亡魂,本不该存于世上,又何必苦苦挣扎。”苏醉看着她摇摇头,毕竟同门,师父过世前也曾交待,玄微门福薄人稀,到了他这一辈更是寥寥无几,断不可出现同门相残的事。
他这边一心软,那边述念便不再犹豫,猛攻而上,如苏醉所说,玄宫十二筹阴阳相和,述念破解他的印阵花了不少的功夫,那漫天的大雨落到苏醉身上的时候,述念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在白裙上绽开了一朵鲜艳妖异的花。
苏醉皱了皱眉头,那雨是墨色,落到他白色的衣袍上,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的破洞,他手指赶忙变化捏了个决,暂时将雨隔绝在外,看上去倒有些狼狈。
那边述念搽去嘴角的血迹,看到苏醉的样子嘲讽地笑了笑,轻蔑地看着他,道:“玄宫十二筹是厉害,也的确是可以克制阴系术法,但你莫要忘了,我若是和你拼个死活,你也讨不到丁点儿好处。”
苏醉看了看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破洞,无奈地叹了口气,述念说的不错,阴系一脉的蛊术阴诡难测,他也没有完胜的把握,若是述念拼起命来,他不仅救不了顾长亭,自己也要搭进去。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阳还终阴,阴极反阳……”苏醉微一皱眉,当下也不多说,手印翻转变换,棋盘中的算筹如同拥有了灵魂一般,随着他结出的阵法游走,阴阳鱼的法阵铺陈展开,将他和述念尽数笼罩其中,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固灵!”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想速战速决吗?”述念转动手中的短笛,右手食指和小指击中左手手腕,那支短笛竟释放出耀眼的紫芒,既然苏醉选择速战速决,她也毫不含糊地选择硬碰硬,这样的法术异常消耗灵力,但此刻她也顾不得许多。
金色的光却并没有述念想象中的强横,被耀眼的紫芒压了下去,奇异的法阵铺展开竟将先前的阴阳鱼法阵压制。述念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看向苏醉,眼中流露出几分得意的笑意。
苏醉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述念的脸色随着灵力的流失愈加苍白,淡金色的阴阳鱼法阵微不可寻地吞噬着述念的灵力,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苏醉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涿魄!”一声低喝,金色的光芒突然大盛,阴阳鱼的法阵如同苏醒的巨龙,扑向那个奇异如凰鸟一般的法阵,那凰鸟只挣扎了几下,便渐渐黯淡下去。
述念的法阵受到重创,她自己也遭到反噬,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扶着石桌才勉强站立。
玄宫十二筹悬浮于石桌之上,围成圆圈,苏醉负手而立,眉目冷淡地看着眼前的述念:“师叔,不要去猜测人心,世间最过难测的,便是人心。”
“呵呵,”述念仿佛释然,顺着石桌滑坐到地上,“楼师兄教出的好弟子啊。”
“……”苏醉看着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现在我不说,估计你也猜得到了,顾长亭这条命我还给你。”述念笑起来,这次不再是阴鹫狠毒,她的笑容像一朵即将消逝的雪绒,美丽而凄凉,“算我求你一件事,那只雪鸣蝉替我收好,我虽叛离师门,但师父和师兄却从未抛弃我,你将它带回去,告诉师兄,罪徒阿芙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他们,已自行了断……”
苏醉依然淡漠地看着她:“师叔,你没有错,师父和师公过世前交待过我,若是可能,将你的尸身带回玄微门安葬。”
“对不起。”述念突然哭了,那句对不起不知是对谁说的,眼泪顺着姣好的面庞滑落,她的身体渐渐变淡,在无尽的虚空和黑暗中化为了泡沫。
苏醉看着她消失,眼中露出悲怆和怜悯的神情,在不久之后,这也将是他的结局,玄微门的弟子,算筹天命,却躲不过自己的结局。
他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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