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猎人

　　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王老九以为中间人带错路，找错了人。他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稳重儒雅，满面佛样的中年男子和国际大军火走私贩子联系在一起。
　　直到陈方渐命人将一箱箱真家伙亮在王老九面前时候，他才一拍大腿道：“老子就跟着你混了！”
　　这一混，就混了四年。
　　这四年，王老九愈发腰杆子粗了，再也无人敢和他挑衅。当年害他吃瘪的那几个人也被他石沉大海。从此以S市为中心，方圆数百公里内的大小城市再无人敢惹王老大。
　　而外头人看起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王老大，却从心里畏惧一个人—陈方渐。
　　陈方渐和他从前接触的那些富商不同。而具体不同在哪里，王老九自己也琢磨不明白。但他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看人的眼神后藏着杀意。和自己这样刀口上舔血的人不同，他是真真正正的冷血动物，披着天使皮囊的死亡使者。
　　他每每同陈方渐会面都觉得自己是孙猴子遇上如来佛、小鬼遇上了大阎王。后者那并不算严厉的眼神，和听似和蔼可亲的语气在他看来，都如同他短暂的童年时里听来的鬼怪故事中夺人性命、勾人魂魄、吃肉不吐骨头的妖怪没什么两样。
　　老话说：一物降一物。也是极有道理的。
　　所以陈方渐半真半假的请他帮忙，物色点“志愿者”参加公司的药品实验的时候，王老九想也没想就应了。
　　说到这个药品实验，王老九最开始以为不过是类似感冒药的东西，再厉害的最多也就是治疗癌症的化学性药品。所以他还真的去寻了些身体健康的志愿者给陈方渐。
　　而陈方渐却将接连对他摆手道：“王老大会错意了！”
　　会错意？什么意思？他不是要志愿者吗？王老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陈方渐却笑而不语。
　　最后还是手下提醒王老九，陈方渐向他们要人势必是做些见不得光的实验，那么自然不能用正常人。
　　王老九恍然大悟，试探性的送去了个智力有问题的傻子。这一回，陈方渐笑着收了。再后来，就是沿街乞讨的流浪汉，他们不起眼、目标小、没有家人、即使失踪了也不会被发现。
　　陈方渐对王老九非常满意，不仅承诺他免费提供军火，甚至让他入了公司的干股，每逢遇到市里大型活动还会带着他人五人六的走上一遭。王老九没想到自己混了那么久还能有机会和省市里的大人物同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空气，对陈方渐也就愈发伺候的殷勤起来。
　　然而这一两年，王老九就没那么舒坦了。一来，他们总是上街抓流浪汉，时间一久，这些人也察觉了，对此避之犹恐不及。现在莫说是抓，连接近都很困难，王老九只好指挥手下去外省寻找。二来，陈方渐这些年从他手上要走不少人，均都是泥牛入海，连个渣都没再看见。王老九虽不敢过问去处，但他心里明亮，这些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他有些迷信，觉得夜路走的多，终究会遇上鬼，也知道出来混，终究要还。指不定哪一天，就东窗事发，被铐上手铐脚镣再无天日。因此他催促陈方渐早日给他弄个新身份，带着家产和老婆孩子举家逃往国外去。
　　还有第三。提到这个第三点，王老九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前两个月，陈方渐突然上门找他，要他帮忙找个“东西”。可对于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又显得左顾而言它。
　　王老九耐着心子，硬着头皮才从他嘴里些许弄清了事情的缘故。原来陈方渐的秘密实验室里被一个科技员偷了点样品。现在，虽然科技员已经被他们抓住吃了枪子，但是样品却不见了！
　　据那个科技员临死前的交代，样品早就被他以极高的价格卖了，所以陈方渐就来找王老九。
　　“您总得告诉我，那东西到底什么样？大小？颜色？形态？我才好叫人去找啊！”王老九讪笑着望着坐在水牛皮沙发上的陈方渐，小心翼翼的问。
　　陈方渐闭着眼睛，看都没看他一眼，许久才说：“从前不是我不想告诉你，王老大，实在是商业机密。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大概就是一个小小的药瓶子那么大，5ml吧。”说着他还拿手比划了下。
　　“那到底......有什么用？不是我好奇，您知道，这东西那么小，如果不知道功用，真的很难去找......”王老九说。
　　“我这么跟你说吧。”陈方渐揉着太阳穴说：“偷东西的人以为是bing毒。这你熟悉吧！嗯，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王老九一个劲点头，心里却骂道：这么些年你神神叨叨的原来就是在制毒！
　　陈方渐仿佛听见他内心的话一样，斜了一眼他说：“你别弄错了，我并非制毒，那是给外方军队研制的药品。有改变世界格局的功效，把它当做毒品就大材小用了！”
　　王老九听了一边连声说是！是！一边在心里打起自己的算盘。
　　陈方渐一走他就叫来了李正平说：“你去找龙华，说我请他吃饭！”
　　龙华是S市最大的毒品贩子，王老九觉得找他一定不会错。
　　果然，龙华吃了王老九的饭，收了他的钱，办事也极有效率。不出一周就真的将那个小瓶子送到了王老九手上。
　　“还没打开过。”龙华眯着眼睛，藏着贪婪阴鸷的凶光，露出一口黄黑色的牙说：“王哥不打算告诉小弟这是什么吗？”
　　王老九冲他诡秘的一笑道：“能发财的东西，有兴趣吗？”

　　李正平火急火燎的赶到王老九的别墅，老远看着就觉得气氛不对。一群穿着迷彩服，真枪实弹的男人已经把别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王老九自己的虾兵蟹将已经被几个持冲锋枪的人赶到了一边，畏畏缩缩的圈在一起。其中一个人看到他忙叫：“四哥！四哥！老大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持枪的人一枪拖砸在脸上，顿时摔在地上，鲜血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
　　“老实点！”那个人喝斥道。
　　李正平还未走到门口，两把乌亮的机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他咬着牙说：“我是王老九的人，他让我来的！”
　　拿枪指着他的人相互看看，其中一个又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就对李正平摆摆手道：“进去！”
　　李正平踏进别墅，在门口又被搜了身，缴了所有能做武器的东西才放他进去。
　　他混了这些年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气恼之余更多的是忐忑不安，搞不懂自己老大这是招惹了何方煞星，竟然在S市有比他们还狠的角色。
　　李正平进了大厅，就见王老九面色发青，有些诚恐的坐在边角的沙发上，另一边的正中间沙发坐着另一个中年男人。身后的四角则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模样的男人，挺得笔直，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李正平认识这个中年男人，正是他们的好伙伴—陈方渐。
　　王老九一见李正平进门，就直接跳了起来，骂道：“死小子，快和陈总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方渐冷着脸斜了李正平一眼，后者就觉得后脊梁骨仿佛被矬骨刀刮过一般，一阵子麻痒。他看看王老九又看看陈方渐，苦着脸，斟酌着把晚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正平越说，陈方渐脸色越冷，最后他用刀子般锐利的眼神撇着王老九的脸说：“你藏了我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王老大？”
　　“您说笑了吧！我哪敢藏您东西！误会！误会！”王老九依旧死鸭子嘴硬的挺着。
　　“呵呵！”陈方渐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是何必呢？我的东西难道我自己不清楚？我也知道你没拿，可是你把它弄给了龙华，让他去卖，你说，这里面你没分吗？”
　　“这.....”王老九转着眼珠，心里飞快的翻转应该如何解脱目前的困境。想不到陈方渐对这个东西的反应这么大，他反而并不后悔偷偷藏了起来。
　　“王老大......”陈方渐慢悠悠的说：“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嗯？”
　　“您是......您是我大爷！祖宗！”王老九这样说，倒没有胡乱拍马屁的意思，目前面对着房子里那几杆黑黝黝的枪口，就是让他立马下跪磕头，他也会毫不含糊。
　　陈方渐阴鸷的盯着他，摇摇头说：“中国人的这一套，王老大就不要和我玩了。开门见山的说，我之所以在S市选择你为合作伙伴，就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利益的焦点，有合作的潜力，可以互利互惠，共同发展，对吗？”
　　王老九忙点头。
　　“我是个生意人。不管我卖什么都是明码标价的事情。假如王老大觉得利益不平，尽管和我提，能开得起的条件，我绝不含糊。只是，在背后捅刀子，坏人事情，不也是你们这条道上忌讳的吗？怎么王老大年纪越大就越忘本了？”
　　王老九脸色阴沉，后牙槽咬的咯咯作响，无奈他处于下风，又不敢发作。
　　陈方渐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片，丢在王老九面前都桌子上说：“王老大看看吧！”
　　王老九不情不愿的瞄了一眼，却是吓了一跳。原来那张薄纸竟然是一张支票，他望着那上面一长串的0，目瞪口呆道：“这！这！这！陈总什么意思？”
　　陈方渐好整以暇道：“一点心意而已，算是这些年对王老大的辛苦费，也为我今晚的唐突给你压个惊！”
　　“陈总想要什么？”王老九眼睛瞟着那支票，并不敢伸手去拿。
　　“我要我的东西！另外也要王老大忘了这个事情，就当没这回事！”
　　“好说！好说！”
　　“我丑话说在前面，那是你这辈子都碰不了的东西！王老大精明一世，到头了可别落得个不明不白的下场！”陈方渐道。
　　王老九心中咬牙切齿，嘴上却一个劲附和道：“我明白！没有下次！我这就叫龙华把剩下的都还给您，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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