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爱

　　六

　　凌晨3点，走出了喧闹的PUB，将好友一一送上出租车后，我准备去看看我久未回过的家。

　　独自走在凌晨的街道，拂面而来的夜风让我感到了一丝寒意。或许是受酒精的影响，也或许真的是思绪万千，今天的我突然很渴望回家，回到曾经令我幸福的家。
　　伫立在房门前，良久，掏出了一直放在皮包内袋的钥匙。
　　转动门锁，推开房门，不出意料依旧没有灯光没有人。
　　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承受，可是当鼓起的那一点点期望被再次熄灭，委屈和心痛还是再次袭来。不想开灯，不想在光明中看见一屋冷清，将自己蜷缩在沙发里，静静的数着心跳。

　　这间美丽的屋子里，曾经住着爸爸，妈妈，我还有一只叫卡卡的小狗。

　　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妈妈都会坐在明亮的客厅里为我听写单词辅导作业，爸爸则会守在我们旁边阅读报纸。
　　虽然他们的语言交流不多，但神奇的是仿佛用眼神就能够告诉对方自己想要说的话。妈妈总是能准确的知道爸爸的需求，一杯咖啡，一本杂志，一件外衣。

　　固然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什么叫爱，但是我知道家里的安宁和祥和，一定是父母相互妥协包容后的结果。

　　然而这样的幸福并没有存在太久，即使是后来刻意为我营造的假象也因为一个女人土崩瓦解。
　　这个夺走我母亲幸福的人，是我爸爸在我10岁为我聘请的钢琴教师，夏老师。

　　当爸爸在饭桌上宣布这一教育培养计划时，妈妈也很高兴的赞成了，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的将我培养成一名真正的淑女。可是接着从爸爸口中吐出的老师名字，却让妈妈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没有钢琴教师了么？为什么是她？你在想什么？”一连串的质问从妈妈嘴里倾泻出来。
　　爸爸放下手中的碗筷，直直的盯着妈妈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回答：“雁卿，既然我做出了选择，我就一定会担负起责任。选择夏琳，是因为她是音乐学校里最好的钢琴老师，婷婷的启蒙教育很重要。我不希望因为我们大人之间的恩怨是非影响到孩子的成长。”回答完妈妈的疑问，爸爸再次端起碗筷继续他的晚餐。

　　坐在我旁边的妈妈，没有再说话，愣愣的看着爸爸。直到爸爸站起身离开了餐桌，她才转向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脑袋，喃喃道：“乖乖，原来妈妈只有你呢，你是妈妈唯一的筹码。”不明白妈妈的“筹码”代表的含义，不过看见妈妈一脸哀伤，不自觉的我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
　　之后的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改变，爸爸依旧会每天准时接我放学，妈妈也会在家按时的准备好美味的晚餐。
　　不同的是，晚饭过后，爸爸会开车把我送到夏老师家学习钢琴。
　　我的天赋很好，夏老师也教的很认真。和我一起在她家学琴的还有另外3个女生。因为我们的年纪一般大，所以很快的就玩在一起了。每次休息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她家的院子里追逐嬉戏。

　　唯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每次学琴回来，待到爸爸上床休息了，妈妈才会悄悄的到我的房间来询问我学琴的情况，听着我骄傲的说着自己天赋好，老师又在其他同学面前夸奖我，她也会欣慰的笑笑，拍拍我的笑脸。
　　不过每次她都会旁敲侧击的问诸如“爸爸有没有一直陪在婷婷身边啊？”
　　“夏老师，有没有私底下和爸爸交流你的情况啊？”或是教导我应该陪在爸爸身边，不要只顾着和小朋友玩冷落爸爸。
　　如果我回答或着反驳说：“爸爸才没有孤单呢，他要帮着夏老师准备饮料和点心。还要去阁楼帮夏老师找乐谱。”她就会瞬间阴沉下脸，为我拉上被子，旋风似的回到房间。接着“砰”的一声甩上房门，不一会儿就听见爸爸的呵斥和她的尖叫。

　　如此几回后，当她在询问我学琴的情况，我已经学会了避开一些她不想听到的回答。
　　可是这并没有使妈妈感到安心，她会在我学琴的时候不断的拨打爸爸的电话，没说什么又挂掉，几分钟过后又再一次打来。
　　后来的妈妈也越来越疯狂，不得已我停止了在夏老师那里的学习，爸爸妈妈的关系也残破不堪。
　　当我过完我的18岁生日，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我被判给了爸爸，但是我知道妈妈更需要我。所以我留下来和妈妈继续住在家里，爸爸带上行李搬到了公司的公寓。

　　爸爸走后，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妈妈一脸呆滞，我走过去紧紧的抱住她，
　　我说：“妈妈，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会保护你。”听见我的保证，她转过脸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扬手“啪”的一下扇在了我脸上。捂住右脸，瞪大眼睛我无措的望着突然愤怒的妈妈
　　“都是你，都是你和那个女人串通起来，瞒着我。谁才是你妈，吃里爬外的东西！哈！我告诉你别以为只有我没了老公，等那女人给你爸生了儿子，你一样没有爸爸。”
　　毫无顾忌，毫无遮拦的指着我的脸，妈妈咆哮着。脸上的痛变得火辣辣的了，可是比起妈妈用她恶毒的语言在我心上撕裂的口子，我的疼毫无知觉了。紧紧的握住拳头，飘飘忽忽的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时的变故让我脑中一片空白，或许我该去问问爸爸我还是不是他的女儿。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匆匆的赶去了爸爸的公寓。
　　按了门铃，我突然慌张起来“爸爸是那么的爱我，我这样质问他，他会很受伤吧？”
　　在我还没能理清思绪的时候，门开了。“爸——”当看到开门人时，我呆住了，再也发不出下一个音节。夏老师穿着睡衣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脸惺忪，蓬松凌乱的头发披在肩上。
　　待睁大眼睛看清来人后，她也被吓到了。慌忙的用手整理睡衣和头发，眼睛一直都不敢看我。

　　“琳儿，谁一大早跑来扰人清梦啊？”爸爸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显然他也不会料到他的宝贝女儿，会清晨5点来拜访他。
　　我一言不发的紧紧盯着夏琳，她也不开口，只是将脑袋埋的尽可能的低。在久久没有听到外面的答复，只穿着睡裤，上身赤裸的爸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对上我充满恨意的眼睛，我一惯镇定自若的父亲，尽然别开了眼，局促起来。

　　三人就这样静静的对峙了一会儿，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在客厅等你们，进去整理一下你们的着装。”已经要钻进地洞的夏琳，逃似的跑进了里屋。
　　看着坐在沙发对面的两人，一个依然将头埋进了地里，另一个怅然的盯着前方。
　　又是一阵沉默，三个人都各怀心事。
　　终于像是聚集好了勇气，我的父亲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婷婷，爸爸和妈妈的问题是一直都存在的，以前因为你小，我们不想给你造成负面影响。现在你也长大了，将来你也会拥有自己的感情。所以爸爸希望你能理解爸爸妈妈做的决定。”艰难的开口。

　　死死的瞪着夏琳，我挑衅的问到：“美丽的夏老师，应该就是你们一直存在的问题吧？”
　　听了我的话，夏琳将头埋的更低了，我怀疑在这样下去她会骨折。
　　突然，爸爸伸手握住了夏琳的手，像是在寻求力量。然后直视我的眼睛，铮铮的开口吐出注定要笼罩我一辈子的阴影。
　　“我和夏琳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雁卿设了一个计使我犯下了一个一辈子都不能弥补的错误。我伤害了夏琳，她一个人离开了中国去了法国。虽然我想弥补可是你妈妈怀孕了，我不能不对孩子负责，所以我们结婚了。”

　　多么残酷的真相啊，原来一直理直气壮要公平的我才是最没有立场说不公平的人。母亲的唯一“筹码”，父亲被迫担负的责任，父亲与恋人的阻碍。
　　这到底是哪出肥皂剧的剧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抬起头我大笑起来，笑母亲的痴，父亲的绝情，夏琳的无奈。我可悲的存在，原来我才是最大的问题。我拼命的仰着头，使劲的笑，我怕一停下来就会在他们面前崩溃。

　　终于，在我极力的忍耐下，我又恢复了镇静。
　　我沙哑着嗓子，对父亲说：“我从来么有想过我是这样的存在，我很感激你和妈妈则这么多年对我的付出，女儿不孝，不能报答你了。”
　　听见我这样说，爸爸忧虑的看着我，唤着我的小名“婷婷，爸爸从来没有要放弃你，你永远是爸爸的女儿，爸爸和你妈妈之间的事，对你是我们的女儿没有任何影响。”
　　我善良的父亲，可是我不能再让自己占有你的幸福了。
　　怔怔的看着父亲，我冷静的说出了我的决定：“你和夏阿姨的事我不会再过问，虽然我现在没办法祝福你们，可是我绝对不会再是你们的阻碍。妈妈的身体并不好，虽然您得到了我的监护权，可是为了照顾妈妈也为了使我们大家都不尴尬。我决定呆在妈妈的身边。最后，这或许是我对你的奢求，我请求你在我能独立之前能够继续支持我的学业。”说完这些话，我突然觉的好像整个人轻巧起来。
　　看着早在一旁捂住脸痛哭不已的夏琳，我觉得我应该立刻的回到我的母亲身边。
　　于是，拿起背包，我想大门走去。
　　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父亲突然站起来紧紧的抱住了我。熟悉的气息又在一次将我包裹住了，每一次惹怒妈妈，这里就是我最好的避风湾。突然好害怕再也不能在这里停靠撒娇，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依恋与不舍，我放声大哭起来。
　　和他们一起吃过晚餐，爸爸开车将我送回了家。在我挥手向他道别的时候，他又拥抱了我并在我耳边郑重的保证说：
　　“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说完又亲了亲我的脸颊，才放开我让我快点回家。
　　父亲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使我飘忽的心又回到了地面，也更加坚定我的选择是对的。我踏进家门想要告诉妈妈我的决定，可她冷冷的丢下一句让我再也开不了口了口的话后，转身走进了她的房间。

　　“你只能选择一个，我或者是你的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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