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望尘雪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转眼，白山夜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而凌枫也渐渐不会只因为师姐的唠叨就去跟她对骂。用江佑尘的话说，就是师父忍气吞声了好多个月，除了这点，还没事就跟师伯去献殷勤。比如哪天在河里抓几条鱼，还非要比较一下几条鱼的大小，把最大的那个带给师伯；比如自己跑去离住处很远的地方，种了许多果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江佑尘的笛法也一天天精进。不光是以笛子作为武器，操纵蛊虫也需要以虫笛的声音为媒介，一旦吹错曲调，很可能引起蛊虫的反噬。江佑尘还记得，第一次自己吹起虫笛，接着就被灵蛇冲上来狠狠的咬了一下，还被师父笑了一下午。在这几个月里，江佑尘砍够了木料，于是他的日常就从砍木料变成了盖房子。
　　江佑尘也几乎每天都活在师父的吐槽中，但是他们的师徒关系却一天天变好了。而江佑尘也在与师父聊天的过程中知道了不少师父过去的事情。虽然他越来越了解他的师父了，可是他依然觉得师父在隐瞒着些什么。
　　“你怎么连马都不会骑？”凌枫敲了敲江佑尘的脑袋，对他说道“你不会骑马，我们怎么去扬州？”
　　江佑尘回答道：“师父，我以前从来没学过骑术啊，还有您老敲我的脑袋，会变傻的。”
　　“你师父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要自己出门游历了，你这么这么不争气啊？”凌枫翻了翻白眼说道“我可是穿越过西域大漠的人，怎么收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徒弟？”
　　“别理你师父。”白山夜在一旁插嘴道“他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说这件事情，到现在也没说出他在大漠到底干了什么，就算说了也不是什么好勾当。”
　　“白山夜，你这样一直堵我有意思吗？”凌枫站了起来，用手对着白山夜比划“那我今天就得跟你理论理论了，那个老东西让咱们干过好勾当吗？”
　　“师父他做的很多事是不合理。”白山夜一改往常对凌枫说话的神情，对凌枫说道“幸好你没长歪，要不然我也该恨他了。”
　　“师父，师伯……”江佑尘在他们之间默默的发问道“你们说的人……是师祖吗？”
　　“……”白山夜没有回答，但是凌枫倒开了口：“对，就是那个你可以称为师祖的老东西。”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才跟你说确实有点晚了，你知道我们这一支为什么只能住在这里吗？我们没办法去树顶村，是因为我们被左长老的支持者仇视。自从五毒教分裂后，曲云成为教主，叛变的前圣蝎使的徒弟们当然不招人待见了。”凌枫轻笑着“他跟唐门还有一些勾当呢，我们到底还算不算正宗的五圣弟子，哦不对，天一弟子呢？”
　　“阿逸，别这样说。”白山夜摆摆手，对江佑尘说道“师父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好歹算是对我们有养育之恩。”
　　“养育之恩…呵呵…”凌枫的眼神变得更加轻蔑“师姐，我们被逼着杀了多少人？”
　　“唉……”白山夜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已经死了，你能怎么办？”
　　“就算曲云教主让我们回去，师姐，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凌枫提高了声调“我们甚至被逼着残害同族……”
　　“阿逸，我早就想问你了。”白山夜打断了这个话题，问道“你从中原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不，可以这么说，你甚至更恨他了，你一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凌枫扭过头对白山夜说道“你该回去了吧，颜无醉在那等着呢。”
　　“阿逸，即使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一些。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明天我再来看你。”白山夜起身说道“你就在这接着跟你徒弟聊天吧。”
　　颜无醉今天依旧准时出现在了那里，他这次并没像往常那样依靠着大树，而是打着招呼朝这边走了过来。
　　“凌枫。”
　　“出什么事了？今天这么严肃。”凌枫把玩着虫笛，笑眯眯的问道。
　　“给你这个，你要的东西。”颜无醉丢给凌枫一张小纸条，凌枫刚准备打开看看就被颜无醉阻止了。“建议你等等再看。”颜无醉说着将头微微偏向江佑尘，但是江佑尘玩着手里的杂草，并没注意到这点。
　　“恩……我知道了。”凌枫说着把纸条收了起来。
　　“那我们先走了。”颜无醉拉起白山夜，白山夜也跟他们辞别。待他们走后，凌枫站起身来和江佑尘说道：“徒弟，你先自己待会。我去给你找个东西。”
　　“是，师父。”江佑尘没有多想。凌枫走进了屋子，看了看颜无醉丢给他的字条，叹了一口气，将字条扔进了柴火里。接着开始在那一堆陶罐里翻找了起来。
　　江佑尘并没有等多久，就听见师父从木屋中走出来的脚步声，于是他回头看着师父。
　　“接着，给你的。”凌枫朝他丢出了什么。
　　江佑尘接住，定睛一看，发现师父扔给自己了一根样式奇怪的笛子。
　　“这个是我原来用过的，一直没扔，送你了。”凌枫说道“你可别糟践它！”
　　“师父……你不是原来给过我笛子吗？”江佑尘有些疑惑，问道“又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原来那个根本不能算虫笛，就是让你拿着练练笛法。”凌枫不屑道“你也不想想你这一年弄断了多少根？！早给你这个你早给我弄折了。”
　　“师父你也不能这么说吧……”江佑尘吐槽道“还不是因为您逼着我……”话说到一半，他注意到凌枫要用虫笛敲他的脑袋，便停下了，说道“好好都是我学不会才弄坏笛子的，师父英明，英明。”
　　“这就对了。”凌枫听到很是满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坛酒，说道“我们今天晚上聊聊天，喝喝酒，也算是咱们师徒两人再次互相了解了。”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是孤儿，由白山夜抚养长大。”凌枫说着，他喝了一口酒之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是凌枫回忆的分割线！—————————————————

　　“废物！”五毒前圣蝎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踹向年幼的白山逸。“教了你这么多次，你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白山逸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他缓慢的站起来，甚至还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不起，师父。”
　　“连端茶递水的活都做不好！我呸！”男人一口痰吐在了白山逸的头上，“该说你是悟性太差，还是根本对我不服？嗯？”
　　“没有，师父。如果我能……”白山逸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人打断了“闭嘴！今天晚上不许失败！明明是一个带来灾祸的人……我肯收留你已经不错了。”
　　“是。”
　　今晚的月亮还是一样的残缺，白山逸按照雇主的要求，熟练的带好自己需要的蛊虫。按照往常一样，买凶杀人的无疑是一些金钱或者□□交易失败后的报复。那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白山逸认为师姐的工作也比他的好的多，虽然都是做这样的工作，但是师姐不用站在这里被他呼来喝去的辱骂。六岁时，他第一次剥夺了别的生命，而杀人后的惊慌失措导致他差点死在那个地方。除了那一次，他后来从没失败过。但是他的师父依然对他那一次的失败嗤之以鼻，并且不断嘲讽。
　　‘今天还是这么简单啊’他想。一件事情，持续三年，他也觉得十分无聊了。‘需要等着这个人死掉才可以回去。’无聊的他甚至抱着膝盖坐在树干上。米白的头发丝丝散落在他的身后。远方的天渐渐翻出了鱼肚白，他放出灵蛇去确认目标已经死亡后便回到了那个他现在生活的场所。
　　他觉得他需要趁师父不在的时候休息一下，要不然不一定一会儿会有什么事情。这样想着，他睡了过去。虽然这个地方令他作呕，但这里是他唯一能够休息的地方。
　　“啪！”还是如此粗暴的叫人起床的方式，白山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慢慢的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想着，但迅速的站了起来，问道“师父，有什么事情么？”
　　“哼，我只不过稍微出去了一下，就给我偷懒。”男人十分不满“教你的东西你还没有全部学会，就想着休息？”
　　“师父，我现在立刻去练习。”白山逸顺从的回答着，正要从房间中抽身而出，却被男人叫住了，“给你三天的时间，收拾好自己要的东西，你要在唐门过三年。”
　　“恩？”就算淡漠如他，也有些奇怪的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
　　“哼，五毒教下一任教主必然会是灵蛇使的了。”男人冷哼“右长老跟唐门门主合作，为了表达诚意，五圣和唐门分别派遣一名弟子去对方的教派学习。”
　　“是，师父。”白山逸听到了解释，也没有再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是右长老派下来的，你别给老子惹事。”男人双手抱胸，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白山逸见状立刻从屋内出去了。
　　这似乎又是平常的一天。夜幕降临，随着前圣蝎使的离开，今天的白山逸显得有些兴奋。不光是因为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地方，更是因为今天师姐就要回来了。
　　他跟师姐有两只他们悄悄养的信鸽，为了不让师父发现，在他们小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但是现在信鸽们长大了，也很聪明的对师父避而不见。
　　“你来了？”凌枫摸摸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鸽子。“你是不是也想她了。”
　　“咕咕。”信鸽叫着回应他。他也看着自己身旁的灵蛇，说道“阿青，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被称为阿青的蛇嘶嘶吐信，不知在回答些什么。“你说她马上就回来了？”他又转头问向一直巨大无比的金色癞蛤蟆。“你说她三更之前……”
　　“阿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他瞬间站了起来，跑向白山夜。月光似乎感受到着他的情绪，渐渐的，他看清了师姐的脸。
　　“师姐！”他只有在这时候才会露出笑容。“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恩……”白山夜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回来了，给你带来了好东西！师父不在吧！”
　　“他要是在我就出不来了……”白山逸嘟囔着说道“师姐你没受伤就好，我不要别的。”他有些想哭，却无法流出眼泪，“师姐，我三天后就要去唐门了。师父说右长老要跟唐门合作。”
　　“阿逸。师姐没法跟你一起去，你不要被人欺负了。”白山夜继续说道，“你的眼睛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她抚摸着白山逸的脸，凝视着他淡红的眼眸。白山逸也回望她，给她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他温柔的说道“师姐，我最近能看清楚多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给你带来什么了吗？是你一直想尝试的东西！”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白山逸“你看看！喜不喜欢！”
　　白山夜递给他一个深蓝色的包裹，“毛笔……生纸……字帖……还有一本书！”白山逸看到这些，不禁吃惊的叫了出来“师姐！谢谢你！”
　　白山夜微笑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温柔“收好了。”她拿过散落在白山逸手里的笔纸，替他收好装进包裹“莫让师父丢掉了。”
　　“恩。”白山逸挽着她的胳膊，蹦蹦跳跳的在她身边走着，“师姐，这次是什么任务？”
　　“同以往一样，尽是一些不支持乌长老的人。阿逸，那些人其实都不该死的，可是不杀了他们，我们都无法生活。这次我借机去了中原的一些地方，明白了更多的道理。”他们边走边说，不自觉的走到了溪水的旁边，白山夜蹲下用溪水清洗自己的脸颊，白山逸在一旁等着她。
　　清洗完自己的额头和脸颊，她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突然用手播散了水里的图案。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阿逸，你懂吗，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些事遭人唾弃的。”
　　“我不懂，师姐。”白山逸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中原人平日里做些什么？他们只是比我们会写更多的字而已。”
　　“不光是这些诗词歌赋，中原的小孩子，不，应该说是除了我们之外的孩子。他们也不会学习杀人之道。”白山夜看着他“那本书是我偷过来的，你知道什么叫偷吗？”
　　“不知道。”
　　“你擅自拿走属于别人的东西，都叫偷。”
　　“那为什么师父不告诉我们？”
　　“因为……”白山夜顿了顿，说道“算了。一时解释不清楚。”
　　“那就不要解释了，师姐。”白山逸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如果师姐很困扰的话，我没关系的，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逸……不是我不想解释，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她使劲搂住他的肩膀，“阿逸，我很想慢慢教你，但是你马上要去唐门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我教过你识字，却没有交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作为师姐，我心有愧……”
　　“没事的师姐。你放心吧。”白山逸倒是淡定了起来，用额头抵住了白山夜的额头“三年而已，我马上就会回来了，再说了，去唐门就不用被师父责骂了。”
　　师姐弟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小溪边，白山夜跟他说一些自己在中原看到的事情，白山逸认真倾听，直到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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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去了唐门。虽说是两方合作，但是唐门不会教我什么核心的东西。”凌枫一只手杵着下巴，坐姿十分随性“但是我聪明啊，他们不让我学什么，我偏想学，所以偷了点无关紧要的东西。”
　　“师父，你拿了他们什么？”江佑尘皱着眉头道“总感觉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凌风作势欲打，江佑尘立刻抱住脑袋，凌枫轻哼一声，便没再追究“我就是学了点他们的易容术，哦，对了，还拿了一本他们的用毒之法。”
　　“易容术是没什么啦……但是感觉用毒是他们的内部机密吧……”
　　“我又不是学了怎么做他们那命根子似的机关和暗器……”
　　“可是师伯不是告诉你了不要偷东西吗？”
　　“咳，不说这些了，你还想不想听后面的内容？”
　　“算了，等师傅你说完了我再来帮你检讨你原来犯的错误。”
　　“臭小子……”江佑尘忍住自己的怒火，继续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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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山逸终于来到了唐门。
　　唐门是四大家族之一，但是黑白两道通吃。白道上是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上则是赫赫有名的诡秘刺客。
　　当他被分配到一个仅由普通刚入门弟子组成的班级时，他就知道了，这种交换是不上台面的。并且自己在这里并不会学习到什么东西。
　　‘无所谓’他想，只要能躲避师父的打骂，怎样都好。
　　但是在唐门的这三年确实让他学习了很多。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唐门的学习让他基本的礼仪，和伦理纲常。虽然唐门黑白通吃，但终究也是世家，白山逸从来没想过的世家风范居然就在这几年里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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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行我头好痛。”凌枫皱着眉头，抱着酒坛说着“不行了不行了，不想讲了。我要睡着了……”说完这句话的凌枫居然直接抱着酒坛睡着了。
　　江佑尘在一旁目瞪口呆。师父啊师父，你这才几杯？有五小杯吗？上次你醉醺醺的回来，是不是只喝了三杯？
　　“我没买错酒啊……”江佑尘看着酒坛自言自语“普通的自酿米酒……恩，我喝了一坛都没事啊？”
　　这算是师父的一个弱点吧。江佑尘想归想，还是把凌枫扛进屋中，为他盖上被子，好好休息。
　　对了，那里还有剩下的好多小菜。还是接着把酒喝完吧，放在那里一夜的话，明天应该能看到蝎子酒或者蛇酒吧。
　　于是江佑尘边吃边喝，他不光喝完了他们买来的所有酒，而且自己十分清醒，不经意间发现了自己千杯不醉的这个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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