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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夜狂风暴雨,终于在晨曦渐起时停歇了下来。风停雨止,空气里都是三月雨后的湿润清亮。
那船到底是损毁过重,万万不能用了。一行人在行至一处浅滩时,弃船登岸。
侍卫在前开路,青路搀扶着自家王爷居中,青涣断后,掩盖行踪的同时指挥转移各项物资。
众人一夜拼搏,均是疲乏,慕容揽月拒绝了青路背负他走的提议,自己虽脚步虚浮仍是一步步走着,一行人参照着他的速度,自然是走不了多快。
离堤岸不远处就是一片密林,此时还在北跬地界,舆图只能大概看出,他们登岸的地点是北跬西南的大郡,叫七星府,而他们正处在七星府临江郡郊。
七星府向南一百多里就是八连府,过了八连府,与之相连的中卫州便是南璟地界了。
“王爷,咱们穿过这片密林,到附近镇上买齐车马,到时候就好去八连府了。”青路驾着慕容揽月,他身高只及王爷耳下,但慕容揽月现在背脊佝偻,两人看似差不多高度,现在的慕容揽月又是枯瘦如柴,青路尽量托扶着她,并不觉得费力。
只有环着王爷的那只手,触到的对方腰间肋下,只余骨架。
“不往南去,继续向西南方走。”慕容揽月微喘,这林子,湿气太重,他觉得内里的衣衫都潮漉漉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找处隐蔽干燥之地,先扎营歇下来。”
慕容揽月并无回南璟的打算。从登船远离祝史明都之时,便让人一路只向西南方向行船。
西南?在船上的时候,青路不明所以,仍旧乖顺照办。
可是现在主子一直都没变道的打算,一直朝着西南向。七星府以南是八连府,往西南,可就到了西央的地界了。
“是。”青路心有千万疑问,但是本能的听从王爷安排。
不知这密林多大,众人行至一片腹地,扎营歇了小半个时辰,又吃了些东西,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一小队人领命四处勘探,另一队人也在不远处四下隐匿开来,停留在这行军营帐里的,就只有慕容揽月,青路青涣,几名丫鬟,还有昏迷不醒的朝昭了。
慕容揽月坐在铺好厚毡上,眼睛看着青涣,抬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朝昭。
“该醒醒了。”青涣上前抓着她肩膀摇了几下。
朝昭被点睡穴之后,确实昏睡过去了个把时辰,但在他们将她带下船的时候,那时候风雨大作,她趴匐在某人背上,被雨水淋了一身,雨水甚凉,风又大。冻得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背她下船的侍卫并无察觉身后之人的气息有了变化,青涣倒是早就知道了,却因着在她昏迷时便给她灌了化功散,早就没了威胁,而且此时她身上带伤也没反抗,只作不知。
朝昭刚醒就察觉自己内力全失,觉得真是倒了血霉了,更何况对方人数众多,这下子她要怎么逃。
那人抓着她肩膀,力道不小。朝昭原打算再假装一下,靠着昏迷的假象,多搜集些对她逃跑有力的情报,却再也忍不住痛叫出声:“诶呦,疼疼疼,别晃别晃。”
一睁眼,便潇洒利落的滚了半圈,躲开那个抓她肩膀的手。
幸亏对方只是为了叫醒她,并未过多纠缠。
青涣见她不再装睡,又退到慕容揽月身侧,与青路一左一右站着。
朝昭环视一周,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一番。
瘫在软塌上的人,她见过。不久前她还抓着碎瓷片,抵在那人脖颈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结果被二度打晕。那人身后左右都是青衣打扮的高手。
昨夜船舱幽暗,她没看清,现在一目了然,首先这些人穿着的衣裳,不是她北跬的装束。
其次,两个青衣人都是高手,呼吸吐纳悄不可闻,一看就是内力极为深厚之人。
若她内力还在,群起而攻的话怕是不行,但是单打独斗,大概还能缠斗片刻,且她自认轻功不弱,只要她能拉开距离,也许就能跑掉。
她离帐门近,一路上也都在假睡,偷偷观察地形,知晓那人的手下都几乎四散开来,此时不在身侧。
如果现在能跑得掉,这密林这么广阔,她随意寻个山洞水塘,也能躲开搜捕吧。
朝昭只顾着观察青路青涣二人的举止,在心里判断他二人的身手,满脑海里只有如果能跑掉的话,她要从哪个方向才能避开散在林子里的那人的其他手下。不试一下就束手待毙,确实不是她风格。
东侧是来处,临江,退无可退,西侧多半有更多护卫,也不行,南北两边可能还能试试。
她陡然跳起,速度极快的奔出了帐外,撒开脚丫子朝北一路狂奔。跑得太快,她心脏跳的如同鼓擂,嗓子都被堵住般的难受。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跑,能跑掉的话就能躲起来了,一定要跑。
青涣身形一动,整个人就如出弓箭矢一般,转瞬就将她擒住了。一个擒拿便将她押回了帐内。
朝昭面若死灰,完了,这还是个轻功高手,她一点胜算都没有了,吾命休矣。
她到底是哪儿惹上了这些瘟神。
正在腹诽,却听到有人叫她:“王爷问你话呢。”
倒是个胆大的,这般模样了,还敢跑。青路一脸不耐,这朝昭是聋了还是根本不拿他家王爷当回事啊,阶下囚还敢如此嚣张。
见她一副刚回神的样子,更没好气:“你可莫要以为自己还是朝家耀武扬威的主子。”
“什么?”朝昭回神,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几人。
“哼。”青路撇过头去。
青涣才又问出声:“关于巫王蛊,你知道多少?”
朝昭狐疑的拧着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巫王蛊,朝家血玺,都可算作本国密辛。而且巫王蛊四五百年前就绝迹了,朝家血玺只有历任家主有资格接触,她怕是一辈子都无缘得见。这几个外国人,打探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子问了,你就老老实实回答,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这个朝家女烦死了,到底有没有阶下囚的自觉啊,青路不耐烦的冲她吼了几句:“可别忘了,命都被别人捏在手里呢。”
朝昭反唇相讥:“你们请我来,狂风暴雨也没把我丢下,就代表我对你们有用,可能是我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可能是我朝家人的身份对你们有用,或者是想从我嘴里打探出情报。我大不了就是死啊,少威胁我这些有的没的。”
她面色凛然,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倒真把青路唬住了。
“你,哼。”青路气红了脸,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慕容揽月伸手触了下自己脖颈间的伤口,好整以暇的看她一双写满怒气的眼眸,听她声音带虚,明显还是怕的:“朝昭你听好了,本王是南璟慕容揽月,怀疑你北跬女皇居心不良加害本王,传闻你朝家血脉可以治病救人。今日你落在本王手里,愿意配合的本王就暂时留你一命,如若不然,现在就一刀先杀了,本王自有办法再去请你母姐过来。你道是如何?”
南璟王爷,慕容揽月!朝昭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会儿,才在他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看出一些些影子。
这双眼睛,她是看过的,祭礼上的远远一眼,她还记得南璟王爷一身黑金蟒袍,逆光而来,形是芝兰玉树,质若朗月清风。
虽不能细看清具体形容,只一个轮廓,一双睥睨众生的眼眸,就让人心惊。
那般美人,怎么在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里,变成了现在这幅形销骨立的模样?
慕容揽月看她怔愣之后又是疑惑,面色青红不定,也不说话。
半晌,朝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有何证据说是女皇陛下,加害于你?”
兹事体大,牵扯到两国邦交,无凭无据,南璟若是想对北跬开战,找种种借口,这般诬陷,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王自然是有本王的理由。”慕容揽月轻哼一声。
只是没到时候揭露而已。
朝昭面色发红:“巫王蛊早已失传,中了巫王蛊会怎样,我是不知,但王爷强扣我在身边,还那般对我胡作非为,王爷何不怀疑自己遭人下了淫毒。”
青路红了脸冷哼一声:“百草门医神东归说是巫王
蛊,你敢质疑他。否则就凭你那般模样,不是为了朝家血统,你当你能爬上王爷的床么。”
北跬女人好不知羞,那种事也不避着人大剌剌的就讲出来。青路要再讽刺她几句,被青涣拦住。
“若你意有所指,想说本王是因纵欲过度才致此景,”慕容揽月挥手让青路退下,又对着朝昭问道,“南璟不比北跬,怪力乱神的事情,本王没见过,何不如你来跟本王说道说道,哪般淫毒会让人变成这样。”
朝昭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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