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天下

　　“德顺家的，照你这么说这流言蜚语都是从西院那边传过来的？西院那边的人手这么长，还伸到咱们这边来了？”春桃见自家夫人不说话，便轻笑着回问。贺妈妈原是要走的，王氏却将她留在这，估计也是为傅莹颖的将来做打算。
　　德顺家的见到王氏不说话，便小心翼翼道：“夫人，奴婢绝不敢撒谎，昨个儿奴婢就开始查了，这，查来查去的都跟西院有关，奴婢就不敢再查下去了。”
　　“德顺家的，你可别为了开脱就把事情都扯到西院那头去，西院如今除了一些奴仆，主子们可都不在，怎么，自个儿差事出了差错，没及时解决了，倒学会开脱起来了。”君兰即便知道西院那位的为人，但是这该罚的还是要罚。
　　德顺家的一听这话就慌了，连忙跪下求饶道：“夫人夫人，奴婢不敢欺瞒您啊，奴婢……”
　　“德顺家的，”王氏开口道，“自打老爷建府，你就在我们傅府了，如今怕是也有些年头了吧？”
　　“是，夫人。”德顺家的战战兢兢的回话道。
　　“那我问你，咱们这个傅府，就是咱们老爷和我这个夫人的傅府还是他二老爷二夫人的傅府？”
　　“这自然是老爷和夫人的。”
　　“那我再问你，这个内院究竟是我说了算，还是她二夫人说了算？”
　　“当然是夫人您！”德顺家回话到此时，背上早就汗涔涔的了。
　　“那我这个夫人，说话还作不作数？我王家百年世家之女，难不成怕她盛家一个靠家中女孩儿发家的末流家族之女？”王氏忍不住怒拍桌子，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屋外正要进房的傅莹颖也惊了一下，她从没见过自己娘亲发这么大脾气过，而且自家娘亲口中说出的话是极其难听的，根本不像平时那个大方高贵，美丽动人的贵族夫人会说出口的话。傅莹颖原本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进房，可现下连进屋里头的步子都迈不开了，便赶忙带着婢女们绕回了自己院子。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德顺家的知道这次自己是犯了大忌了，赶忙磕头认错。这二夫人娘舅家舒家早些年把二夫人的表妹送进了宫，也是这表妹生的不错，得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的宠爱，皇上继位以后封了嫔位，虽说没有封号，但到底还是得宠的，要是将来再生个龙子凤女的……但是她忘了，现在在她面前质问自己的人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听信了二夫人心腹说会将自己女儿招进宫里当女官的话，做出这起子糊涂事。
　　“要说寻了这个错处，就把你遣出府去也是能的……”王氏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看着德顺家的战战兢兢，心里充满了不屑，“这么多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府里你还是呆着，只不过这内院管事的位子你却是要让出来的，我看王喜家的就很不错，你这几日抓紧些时间跟她把事情都交代好，然后就去管着府里浆洗的事吧。”
　　听了这话，德顺家的心里更似晴天霹雳。这么多年内院管事下来，先不说得的好处，光是不服她，她得罪的人就不少，把内院管事卸了，去管浆洗，不光是让那些把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看了笑话，而且恐怕给了他们那些人趁机报复的机会，那还不如自请出府，还能拿着这些年得的银子去谋个营生。
　　“夫人，奴婢自知犯下大错对不住夫人，奴婢是没脸再在这府里头待下去了，奴婢自请出府，这两日奴婢就跟您心指派的内院管事把事情都理清楚，绝不让您再……”
　　“你既然想出府，那也行，君兰，去拿些银子赏了她，就当全了这些年主仆情谊了。”说罢，王氏起身，由芍药扶着进了内室。
　　回了自己院子，傅莹颖皱着眉。怎么这事儿跟婶娘还有关系？之前听几个婢女跟贺妈妈说起过，婶娘自嫁进来就喜欢跟娘亲攀比，事事都要比但事事都被娘亲压得死死的。叔父倒是个好的，记得还在江南道的时候娘亲就念叨过，如果不是因为叔父，娘亲早就抬手收拾这个小家子气的婶娘了。
　　“姑娘……”辛夷小声道。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娘亲又不是生我的气，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二婶娘为何一定要给娘亲使绊子。”
　　“这，奴婢们不好说。”半夏看了看其他几位侍女小声回道。
　　“姑娘问的这些，老奴来给您解答。”贺妈妈进门道。
　　“贺妈妈，您等等，白芷，去拿条软凳来。”傅莹颖朝白芷吩咐到。
　　待贺妈妈坐定后，便开了口，道：“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原本咱们家已故去的老太爷是正历年间的正四品的工部侍郎，故去的老太太是定海候的一个堂妹，跟定海候家关系不错，所以老太爷的官路，走的也算顺畅。可没想到，在咱们大老爷八岁的时候，出了变故。”
　　贺妈妈接过辛夷的茶，吹了吹，“那年，雨下得比往常要多得多，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洪涝灾害，傅老太爷被派往道县修筑大坝，来抵御洪水泛滥。但是傅老太爷这时候发现上头拨下来的赈灾款，远远不及当初建文帝在朝堂上说的那般多。这傅老太爷也是个刚正不阿的人，遂一直暗地里查赈灾款的去向，一面去信给老太太，让她去一趟定海侯府，将这件事知会她堂兄，想让定海候找到当时的太傅，您的外祖父王老太傅。”
　　贺妈妈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却没想到，傅老太太的回信被当时宁王和盛德妃一派的官员截下来了。等王老太爷和定海候回过神觉得事情不对劲的时候，下面却报上了傅老太爷的死讯，说是筑坝时，不慎跌落，摔死的。”
　　听到这，傅莹颖眼里噙着泪，她从来不曾听父母提起过这些陈年往事，在江南道的时候，她一直活在很单纯的环境里，吃喝玩乐，嬉戏打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有过这么沉痛的一段过往。
　　贺妈妈示意半夏给自家姑娘递过帕子，傅莹颖却急着问：“然后呢？”
　　“当时老太太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知道老太爷的死讯之时，情绪太过激动，早产了，生下了二老爷。从这以后，老太太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常年卧病在床。虽说当时随着老太爷的死去，证据也变得不够充分，但是老太爷当年意识到自己可能对遭遇不测，早预备下了部分已查明的证据。为了不让傅老太太把真相说出来，宁王和盛德妃想出了赐婚的法子，想把二夫人的大姐赐给咱们老爷做正房夫人，做一桩亲事，把傅家跟他们牢牢绑在一起。可是没想到您外祖这时候站出来说在傅老太爷去修堤坝之前，王家和傅家就已经定了亲，是王家的大姑娘和傅家的大少爷，庚帖都换了。于是他们又变了法子把年幼的二夫人定给了尚在襁褓中的二老爷。”
　　贺妈妈神色毫无波澜，但是从她的语气逐渐急促，就能知道她也是极气愤的。
　　“老太太一直身子不好，夫人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几乎油尽灯枯，但是还是熬着撑到了夫人生下了大少爷，并出了月子，她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媳和孙儿背负不好的名声。临死前，老太太写下了一封信，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真相，并告诉老爷一定要在有足够证据的时候才能把这封信拿出来。在托付了信件和二老爷以后，老太太终是撒手人寰。”
　　“我知道了，爹爹在江南道的时候，查的就是宁王和盛德妃一派的人，加上前尘往事，婶娘的怨和恨，全部算在我娘的头上。”
　　傅莹颖道，“可是她不该把手伸到我和阿慧身上，我们是晚辈，阿慧还这般小，二婶娘也生了阿洁，她就不会想想阿洁将来如何自处？也没有想过二叔会怎么想？”
　　贺妈妈说：“这都不是姑娘您该考虑的了，夫人今日让我把这些事跟您说，就是为了让您知道真相，开始成长。并且，过不了一个月，二老爷和二夫人就要回京了。”傅莹颖听到这个消息，即便内心再不愿意，也知道这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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