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流言
"啊呀!"滢玉在倒药时稍一走神,滚烫的汤药从碗边溢出,手指马上被烫红了。这晚她不知怎的,心神不宁,不是忘了往炉子里加木炭,就是失手砸了碗。
尚樱不顾身上有伤,支撑着坐起来,要帮她上药。滢玉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伺候。尚樱察觉,滢玉有极为困扰的心事,边细心地替她涂上烫火膏药,边追问:"嫂子,到底出了甚么事?"
滢玉支支吾吾了半晌,才低声道:"你哥今天进宫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家祠里,一个人跪着,不许任何人打扰;午饭也不出来吃。眼看都这个时候了,我只好先打发孩子们吃过了晚饭,可你哥怎么办好呢?"她素来敬畏顺从丈夫,但又心疼他自己折磨自己,急得哽咽了起来。
尚樱连忙笑着宽慰她道:"嫂子放心,樱儿再去当一回恶人好了。"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快步去了。
家祠两扇沉重的红木大门,紧紧关闭。透过槅扇窗花,还是可以看见尚楠直挺挺地跪在香案前,如同一尊塑像般,动也不动。
尚楠的贴身随从齐文迎了上来,正欲开口阻止,尚樱秀眉一蹙,似笑非笑,挥手示意他让开;齐文哪里敢和这刁钻古怪的小姐叫板?苦着脸乖乖闪过一旁。尚樱从发髻上,拔下一枚小小的银簪,伸进锁孔鼓捣一会儿,只见"啪嗒"一声,铜锁叶已然弹开。
尚樱闪身而进,悄无声息地走到兄长背后,双膝刚刚跪落地,便听到尚楠沉声责问:"我让你进来了吗?"以尚楠的武功,这些响动,怎能瞒过他的耳朵?
尚樱强忍怯意,嬉皮笑脸地重新戴上银簪,"呃,哥,只怪那门锁不太牢靠。"
"你……"尚楠大怒,回身扬手要打;却见妹妹怕得身子微微发颤,仍不闪不避,反而往前凑了凑,登时明白了;手便没有打落她脸上,而是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说!为甚么故意激怒我?你就那么想挨打?"
尚樱回家养伤这段日子,尚楠一直不肯理睬她,尚樱确是想借机生事,让兄长打她两下出气,顺势解了他今天的心结。
没料到一来便被识破了把戏,她愕然抬头,正好看到尚楠双眼满布血丝,一脸疲惫沮丧,仿佛连生气的精力也没有了。
她心头猛地一震,抱住尚楠的手臂,声泪俱下,"哥哥向来为国事鞠躬尽瘁,又要一个人挑起这个家的重担,何曾有过半分私心?何曾做过半件错事,需要跪在爹娘灵前忏悔的?一定又是樱儿闯的祸,连累了哥哥!求哥哥不要再罚自己,要罚,就罚樱儿好了!"
有时候这个妹妹的早慧,真让尚楠有点害怕。他只觉胸口胀胀的,全是酸楚的感觉。他怕自己掉泪,狠狠扭开了头。
再难受,他也只能一个人扛着,总不能跟妹妹讲,早上在朝房,收到礼部尚书曹喆留给他的休书,指尚樱曾失陷福亲王之手,妇德有亏,要解除她和儿子的婚约!曹家还要连夜弃官潜逃!好事不出门,这种捕风捉影、无从辩白的事,却迅即成为朝野上下的谈资!甚至有传闻言之凿凿,说尚樱以美色诱捕福王,连她兄长也不齿,要逐她出家门,大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尚樱清誉何在?齐家颜面何存?
皇帝闻讯,特地召见他,暗示一定要补偿尚樱,甚至让她当上皇后!尚楠当即婉拒了,他给皇帝的理由是,这样无形中也会是对流言的一个左证。
身为一家之主,却无力维护家声,也无力保护唯一的胞妹,他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便长跪在家祠忏悔。或许所有的事情,都要怪尚樱当初任性妄为;但妹妹现下重伤未愈,一生名节却已蒙污;她才十五岁!若说她该受罚,这些惩罚未免太重!
想到自己这些天一直未肯原谅尚樱,她想必很难过吧?尚楠忽淡淡一笑,伸手将妹妹拥入怀中,让她伏在肩头,慢慢平复情绪,"别胡思乱想!哥哥的事,是你这个小丫头应该过问的?好了,别哭了,天这么晚,饿了吧?走,咱们找你嫂子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