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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之后渭水不曾去过水榭,近了那汪湖水一尺便止不住发抖冒汗,那榕树的落叶积得一层再层,一地的蠕虫带着血肉静静躺在原处,逐渐干瘪,她不想了解底下关了是个什劳子怪物,她只想着离那个地方远些、再远些。
如今只要辰华君说的,她都会言听计从,她不曾下过峰,任何时候她步子都不由得迈得轻细,畏畏缩缩,犹如妹姬宫中所有的婢奴一样充满着小心与卑微。
这些日子岁尊君倒是时不时会带些人间玩意来安慰她,吹的糖人,竹编制的蛐蛐儿,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点,各种渭水听过未曾听过的东西皆有,心照不宣忽略她受罚之事。
她是真的欢喜,不禁敞开心扉,作为报答她用桂花树特意留给她的桂花做糕点和陈酿送给他,做这些她并不精通,只是看着妹姬做过几次,她不好意思拿出来现拙,谁知岁尊君知道了高兴得眉眼俱弯,只道他甚是开心。
看着他如孩童般灿烂笑容,渭水亦忍不住咧开嘴角,终是想着簪子之事往后再提也罢。
做着手势问他味道如何?她不喜用意念,太费神,会累,
他连连点头,狐狸眸子盈满了还用问的肯定,其实渭水自己早早尝过,她虽不知人间所谓的酸甜苦辣咸,倒也能分辨什么味道是吸引人的,她做的太甜,一块便腻得吃不下不会再肖想第二块,可是,这是她忙活好些天中唯一能下咽的,她很后悔自己信誓旦旦答应亲手做糕点给他,只得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多备些清茶好冲淡桂花糕的甜腻。
岁尊君一手捻起桂花糕轻咬了口,另一只手灌入细腻香醇的清茶让二者在口中中和,别具一番美味,“我说小妮子啊,辰华那个狷介之士怎地把你带到身边啊?”
这个渭水并不知,要说她有何?除了整理一些书简煨煨香茶其他的倒也无甚用处,眼底晃过一丝悲意,倒是有点用处,沮慧明说的阴目诅咒。
岁尊君自然是未曾注意她眼底一晃而过的悲凉,见她也是茫然便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直截了当:“你原型是什么?”
渭水不可置信看着他,比着手势,‘你一个几十万年的神看不出我原型?’
他打着哈哈,打算另起炉灶问别的问题,其实在飞渺峰下他就见过她原型,一颗内丹,玄色内丹,充斥着魔气的内丹,她一身独特的灵气压制着内丹的魔气,更令人费解的是她本身毫无戾气可言,反而透着平复人心的仙气,他很好奇所以一开始对她百般纠缠,甚至无意中找到辰华君身居之地,他问过辰华君她到底什么来路,辰华却是轻笑说着无足轻重之人,他深知辰华君秉性,他要是不想说再问下去也是枉然,便三番四次变着法打听。
“那你总该有名字吧?省得小爷我天天小妮子唤你,你不习惯,小爷我也不习惯。”
这是渭水最为难的事,她不知道如何比自己的名字,在妹姬那她并未见过“渭”这个字,她知道却不会写,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同水有光,她认识的字有限,认真时倒一点也想不起。
心说‘渭水’,他却一脸茫然,而她只好继续做着手势。
“茶?”摇头。“水?”点头。
“你叫水啊?单个的名字很少啊。”敛下双眸中闪过的一抹精光,嘴角一抽,水?这什么鬼的名字啊?
摇头,指向前再竖起一根食指,意思便是前面还有一个字,指着北面,沾水写了一个大大的川字,老杉树告诉她,她的名字充满了生机,是位仙人托梦送的,渭川不息,众生悦兮,万物存亡的基础都在水之上,这便是她名字的寓意,平凡却弥足珍贵。她不清楚渭川,所以她并不知所谓让人欣喜的渭川,只听老杉树偶然提起,在北面的尽头。
显然效果不如何,岁尊君一连说了的字皆是川,渭水逼不得已只得一个劲的心说‘渭水’,显然他不知是哪个‘渭’,最后无可奈何从浮虚袋中拿出一卷标有世间人名的书帛在她面前指了起来边教她念。
如这是一副画,定当是幅空前绝后的画,一身没骨头的岁尊君稳稳当当宛若正派师尊般在幼童面前朗诵着万名谱,遇到不认识的字恬不知耻跳过,认真的童子敏锐察觉到师尊的卡顿指了出来,师傅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不承认。
冷薄的声音在渭水耳边响起,辰华君叫她过去都会传音招她,言简意:“续茶。”
她煨得一手好茶,喝惯了难免嘴刁了些。突兀站起身子解救了冥思苦想的岁尊君,边比着等等就来的手势,迈着从宫女身上学来的小碎步快步进殿去。
高兴坏了岁尊君,差点他伟大而又博学的神名掉得所剩无几,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逃窜而去,发奋图强势必要熟读万名谱,他岁尊君称号不容玷污。
辰华君静静端详着她,食指轻扣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犹如此刻的氛围让人心悸。方缓缓开口:“最近与岁尊君走得极是近啊?”
渭水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他只要不高兴语气不由得会漫不经心,忙不迭放下煨茶工具,起身跪在他面前,两掌叠放地面,如玉螓首贴在手背,只希望如此能消他一些火气,宫中人的都是如斯姿态。
眸光一沉,俊秀出奇的男人鄙夷道:“别拿宫中那套小人之姿来这!直起身来。”
渭水微微踌躇,只得直起纤腰,垂下眼帘柔顺看着地砖图腾,不安抖动的睫毛却暴露无遗内心的惧意。
“以后少与岁尊往来。”他蹙紧眉头,眸子如深潭不见底,她的女儿本不配和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有交际。
渭水并不知她又做错了甚,她已然足够小心了,她从不奢求他能待她如妹姬那般温和,她只是想着他能关注她一会也罢,哪怕是一会,一颗冷然已久的心只希望自己心爱之人的一丝温暖以待,她本身就是异于常人了,不,不能说是人,因为谁也没把她当过有思想的人,除了岁尊君,他是唯一耐心待她之人,她拿他当朋友,她虽然不知岁尊君的想法,可他对她如斯好应该就是了吧?
她只是一颗葡萄,任人鱼肉的‘东西’,她自知自己配不上做鼎鼎有名的五行皇之一岁尊君的朋友,可他眼中的轻视让她窒息,宛如在心尖剜下一块肉般,难以呼吸。
‘为何?因我同你们不是一路人吗?’渭水觉得自己应该听话些,可这意念不由自主发出,传至他心中。
辰华君眸子牢牢锁住她,“如今倒是学会反驳了?”他慢条斯理推开塌几直起身,立如玉树,“想来,倒是上次的惩罚不够深刻,让你记不得了,那你便住在后殿湖底吧。”
老杉树曾说过,她性格太倔,不适合做人,容易吃亏,还好渭水是个葡萄,也不担心吃亏了。如今她一言不发,跪在他面前,一双眸子似漫着水雾,咬牙既不哀求,亦不动。
辰华君便这样站着,等着她。
良久,渭水抬眸,眼角泛红,一对水光潋滟杏眼自有无边情意绵绵,述说着浓浓爱意,媚骨天成,只是目光太淡,白衣太素,让这股妖媚既无色且不符。
她果真住进了湖底,夜夜受着吸附撕咬之苦。
岁尊君每每带着万名谱和她最喜的书记来找她皆不见其人,想着问辰华君亦是白问,他哪有那闲心管那小妮子。
不禁抬头望月,这是故意躲着不见不成?怎地忽地就翻脸了呢?是嫌弃他学识不如辰华君渊博怕和他待在一起拉低了智商?女人心海底针,只好拉着辰华来评价他自身价值,说起自己当年也是拽象拖犀之辈,一枝独秀霸群雄如何如何,辰华君却是无趣得紧,亦不知安抚他一颗受伤心灵只叫他有事说事。
“说起来,那小妮子最近皆不见其人,是忙?”
“你很关心她?”辰华君挑眉看他。
“倒也不是,只是对她颇有些好奇,你会留下她终归是有缘由的,要只是单单为了阴目诅咒你大可让她与游弋转世□□一起腐烂,为何还要救下她?还有她似仙非仙,似魔非魔的缭绕之气,原型却是颗内丹,充斥魔气!你不可能不知吧!”种种端倪不经让他心生疑虑,充满着慌慌然,正是对于那颗内丹本体的无知。
辰华君却是直接忽略内丹的事,“是啊,要是她跟着游弋的魂魄一起轮回转世便也不会有现今的麻烦事,可我低估了妹姬的坚韧,她不禁剜下自己右目段了魂魄羁绊,来求我的留念与愧疚,如今只怕魂神俱伤,从此双目怕是再也不能视物了。”
显然岁尊君又被他带回沟里了,低头仔细思忖着游弋的事,浓眉紧锁,“为何不让她修仙?”
修仙?一缕斜光偷墙,尘粒欢跳,好生热闹。
是啊,何不让她修仙?修仙可永生,不受轮回之苦,如今可治她阴目之毒,可失明之苦呢?
迷离炫光之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女宛如犹在眼前跳跃般,道尽俏皮英飒,“我说,你们这些修道者永生永世如此活着不无聊?人世间百态生老病死有血有肉活着才有趣不是吗?算了,与你说了你也是不懂,只会闷头看书,和朝野文臣一般模样,无趣得紧。”
这一生孤独不可怕,可怕的是永生永世的孤独,其中滋味之百转千回,看着自己至亲一日一日老去辞世,留下的不过孑然一身,如果她愿意这样的话,他不会阻止,只会惋惜………
一颗活跃跳动的灵魂历经世间百态之后圆满了却,修仙的乏味枯燥只会让她迷失自我,诚如她所说,永生永世活着不一定不适合全部的人,可一定不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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