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荼蘼花事了

　　那日刚和莲姨说完话，小九便回来了，见我好好的站在莲姨旁，小嘴一撇，竟直直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絮叨着“姐姐不乖”、“担心死小九了”之类的，只是到后来没什么好埋怨的了，就把什么“薄情寡义负心汉”、“抛妻弃子负心郎”也说了出来，听得我瞠目结舌，真不知这些都是这小丫头在哪里学的，我们不过是初到青楼，小丫头又是秋水阁从婴儿s时期抚养长大的丫环，难道是南宫凛的绯闻太多，一来二去全让这小丫头学了去？
　　我抱歉的冲莲姨笑了笑，却发现她看着我们正笑得毫无形象，只好又低下头安抚怀中的小丫头。手忙脚乱中，一点一点的，也不是那样寒冷了。
　　好容易等小九平静下来，莲姨便引我们去住宿的地方，一路上都没有几个人，说话自然方便了许多。
　　嵇禹王朝最大、最繁华的都市当属皇都嵇翎。据说当年嵇禹王朝的先王统一各小国建立王朝的时候，嵇翎还是一个极小的村庄，正是因为名中含有“嵇”字，便被先王选来做了皇都，几百年的发展下来，自然颇具规模。而清花，虽然是嵇禹王朝版图上的一个南方小镇，但因是武林盟主的秋水阁之所在，这几年发展的迅速，倒也渐渐的赶上了皇都嵇翎。这青楼，是镇上最大的青楼。由于镇上多是武林人士来往，所以楼中的姑娘们自然都是有些底子的。
　　“哎？那是说，我也要学武？”我终于忍不住地开口。大抵是大哭过一场，心头的石头不再那么沉重得压死人，稍稍轻松，难免觉得有些可笑，无数电视镜头在眼前回放，那些飘来飘去的英雄大侠们，无比潇洒惬意，只不过背后永远都挂着一根钢丝。
　　“自然是要学。这楼里多的是武林人士来往，即使有护院的打手们在，但谁也不能断言就护得了所有人的周全。至少要学些招式来保护自己才行。”
　　顿了顿，莲姨又细细告诉我楼里姑娘们要学的功课，从诗书礼仪，到女红器乐，无一不缺，除此之外，青楼又比其他地方多出两个特色：一是楼中所有的姑娘都有些功夫底子，二是楼中姑娘们的所有服饰都是由自己制作的。
　　“哎？自己做？！”我又一次忍不住地惊叫，看着莲姨笑盈盈的看向我，不禁为自己的失礼红了红脸，立刻又被无数的不安淹没了过去。
　　“没关系，基础的缝纫，楼里的师傅都会教的。说到底，楼中的姑娘们拼得，都是自己的信念。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苦命人，你争我夺，明争暗抢，不过都是为了生活罢了……”
　　“莲姨……”看着莲姨有些黯然的脸，我忍不住焦急，拉了拉她的衣袖，却发现不知道能说什么。
　　“没事的没事的。”莲姨拍拍我的手，转眼又回复了淡淡的笑容：“啊呀，已经到了啊。”
　　我转头，原来谈话间，莲姨已带着我和小九离开了怡春阁，到了楼后的一排屋子前。小九显然是已经知道我们的居所，开心的拉着我的手就跑。我回头看一眼莲姨，她微笑着点点头，慢慢跟在我们后面。
　　屋子不大，两张并排的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小桌，一个梳妆台，比起秋水阁的那间屋子虽是简陋了许多，但合理地摆放，简单的颜色，有限但仍显宽敞的空间，足以让人心生欢喜，不由得，竟有了种安定的感觉。
　　“怎么样？原本姑娘们都是一人一间屋子的，想到你的身世，就多加了张床，让九丫头和你住在一起，就是空间小了许多，要是不满意，就还是一人一间好了。”
　　“怎么会不满意？莲姨，你为荼蘼做的那么多，荼蘼该如何偿还？”我忽然有些感动，为怀中抱着我不撒手的小丫头，为莲姨不着声色地关心。
　　“说这些做什么，你满意便好了。这些屋子都是学习中的姑娘们休息的地方，也就那么四五间。今天你和九丫头先歇着，明天再去学习。青楼的先生们都是楼里出去的，虽然每个人会的只有一点，但就是那么一点，莫说在这镇子里，在整个武林，怕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段时间只有你和九丫头，不过青楼生意本就是这样。先生们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荼蘼丫头，能不能让莲姨看看你的腿？”
　　我一愣，顺着莲姨的目光才明白，慌忙拉高一路上被我踩的脏兮兮的裙子，露出两根萝卜腿来。
　　见莲姨疑惑的目光，我苦笑着解释：“小腿上的肌肉都是小时候跑步的时候练出来的，后来不跑了，也消不下去了。”
　　“不妨不妨。”莲姨摆摆手：“只是荼蘼丫头，恐怕你要多做些事情了。”

　　我有些无聊的坐在床上，昨日莲姨所说的“需要多做的事情”竟是请大夫来为我针灸减肥。想到昨晚上辗转的一夜无眠，脑子里立刻又乱混混的混杂一片。无语的扯扯身上的薄纱，又偷偷戳戳床帏前一层又一层的细纱，朦朦胧胧的，总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小九一早去学刺绣了，而传说中的大夫又迟迟未来。我气闷的想扯开所有的细纱，立刻就有丫环在旁死死按住，一边柔声教育：“姑娘切记不可动这罗纱，给姑娘诊治的大夫可是为年轻男子，若是不下小心被看个一丝半点，姑娘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我无奈的回答，看着数层细纱外的物体都是朦胧一片，忍不住又担心起来。虽然中国古代的针灸要比现代强的不止一个等级，可是隔着这么多层障碍物，万一扎错了怎么办？万一不小心扎到了什么“某某穴”“某某穴”的，疼痛倒还好，直接不遂了怎么办？……胡思乱想间，终于听见屋外有丫头喊着：“大夫到——”
　　立刻在床上老老实实的趴好，又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那个大夫慢慢走近大床，在丫头们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一阵诡异的静默，接着是一阵疑为收拾药箱的唏簌声，然后又是一阵让人不安的静默。
　　终于，在我即将仍受不了的时候，那个大夫终于开了口：“今日鸿日高头，微风和煦，雪花飞扬，小鸟低吟，彩蝶纷飞……”
　　啥？我眨了眨眼睛，鸿日高头？我今日出门看天，似乎是阴沉沉的才是吧？微风和煦？听着狂风撞在墙上的声响，都知道不止止是微风吧？雪花飞扬？今天好像是有一点点冰雹……彩蝶纷飞？现在貌似还是冬天……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在一片静然中，那位大夫已经说到了“红叶漫天，杏果累累……”，我翻翻眼，伸手就扯开了那一层又一层的细纱。
　　“喂！我说！有完没完啊！还要治么？如果您老人家要说很久，能让我先去做些别，的么……”原本是不满的大吼，但看清了那位款款而谈的大夫的脸，我不由惊掉一地鸡皮疙瘩。
　　“皇甫飞花！！！”
　　“洛水！！！”
　　两声惊叫毫无忌惮的同时响起。
　　皇甫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很快面红耳赤的将脑袋扭向一边，我疑惑的看看自己，才想起我的上身只穿着一个肚兜，披着一层透明的薄纱，这么大咧咧的晾在终究是古人的皇甫眼中，有多严重，不言而喻。
　　我看着皇甫红的好像猴屁股的脸，再看看很像“衣衫不整”的自己，在皇甫逃离前尖叫出声：“啊——救命啊！有色狼！！禽兽啊！！姐妹们快逃啊！！啊——色狼——禽兽——逼良为娼啊——”
　　针灸的房间是在青楼内的西角，虽然是早上，但送恩客离开的，或是正准备去楼后休息的，来来往往，也有不少姑娘，一时间，只听楼内大乱，但更多的是青楼的护卫们，循着声音正快速向我的房间奔来。
　　看着皇甫那张又惊又乱的脸，我迅速缩回纱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被如此乱吼乱叫了出来，心中轻松了不少，听着皇甫吭吭巴巴的得辩解，我在心里窃笑：“皇甫，你欺负我，就当我还不回来么？”

　　我，荼蘼，19岁，青楼姑娘，现正学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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