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汉就要耍流氓

　　第六章

　　简单告别，苏唐走出病房。然而路过电梯却没有进去，只看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后迅速转到楼梯间。那儿向阳，铺一地金光，空气里都带着暖洋洋的味道。

　　前脚刚进，后腿就像灌了铅再也无法动弹。

　　苏唐拼足劲儿才挪到梯子处，坐下，阳光刺得眼睛疼。一时间鼻头仿佛被灌了柠檬水，酸到不能再酸，麻痹到无法呼吸。

　　她大口大口呼吸，想让自己放松，还没缓过来，眼泪先落到膝盖上。

　　苏唐伸手去擦，刚抹掉又沾上新的一滴。

　　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哭，然后哭完又嘻嘻哈哈地出现在夏琛面前，如此往复。

　　近几年频频爆出警察出事的新闻，看一次就担心受怕一次。怕新闻报道的警察是他，又怕他将来变成新闻报道里的警察。

　　一条命忽然消失太容易，苏唐开始有这个意识是刚上高中的时候。夏琛的继父早上还打电话说要带夏琛来看望她，下午就变成新闻联播里面的一具尸体。

　　——死在暴/乱中，连凶手都抓不到。

　　她从来不敢猜夏琛在做什么，有时候也抗拒接电话，怕下一通电话就被告知他伤了，或者死了。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可是，明明担心他，却无法开口劝夏琛不要当警察；因为帮不上他的忙，只希望自己不会加重他的负担。

　　苏唐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这些。一个人真的很难体会另一个人，就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

　　她想，或许自己的担忧对某些人来说不过就是杞人忧天，既然这样，也不必说出来讨人嫌。

　　——混蛋夏琛，明明伤这么重还发短信给我说没事。

　　苏唐抱紧膝盖，视野由清晰变成模糊，又从模糊变回清晰，再变得模糊。

　　……

　　住院部配备了扶梯和电梯，楼梯间鲜少有人会来。自上往下看，螺旋上升的木头围栏组成一个大漩涡，漩涡顺时针旋转，将低低的抽泣声不断往上吸。

　　直抵漩涡尽头，与脚步声相撞。

　　最初听到哭声时那人停住步子。一时间鬼使神差忘了电梯的存在，他执着地想从这里过，但猜想躲在这个地方哭应该是不想别人看见。

　　过不去，只能静静等。

　　腕表“滴答滴答”作响，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声音却始终没有缓下来。

　　他有了另外的想法。

　　——或许，需要安慰？

　　往迈一步。

　　哭声渐大。

　　又停住。

　　——如果反而让别人难堪怎么办。

　　沉思片刻，那人打定主意，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轻轻往下走。

　　拐一个弯，看到楼梯最下面坐了一小团，长长的卷发披在背上，有几缕随着她肩膀抖动，好似弹簧，小圈圈一上一下跳跃。

　　他继续往下走，靠近女人时发现她好小一只，胳膊和腿都细细的。

　　“需要卫生纸吗？”他递出手里的东西。

　　只见女人浑身一僵，机械地扭头，眸子顺着他脚往上抬。红彤彤的眼睛包了层水，把自己整个身形都映得扭曲。

　　他在心里改掉“女人”这个词——这是个小姑娘。

　　苏唐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面前的人影渐渐清晰。

　　心想，这个人有点眼熟。

　　白书言见她迟迟不动，疑惑自己是不是吓到小姑娘了？于是在离她十厘米的位置坐下，亲自把卫生纸包装袋拆开，抽一张递给她。

　　但凡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哭这种事儿不能安慰，越安慰哭得越凶。苏唐刚刚还压抑声音不让自己哭得太猛，现在见着人就跟饮水机坏了似得泪水哗啦啦直掉。

　　只顾着哭了，将他手里的纸巾晾在一边。

　　白书言头疼。

　　不是没见过小孩子哭，但那些都是在脱臼骨折的情况下觉得疼才哭；现在这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要不是这里是普通病房区，他真要以为这小姑娘家人出了什么事。

　　正范着难，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钻进耳朵，“我……我不要自己擦。”

　　“嗯？”

　　“你给我擦。”

　　白书言:“……”

　　小姑娘长得非常可爱，有一双随时随地都含光的大眼睛；脸颊肉肉的，白书言记得今年过年有个表妹带着老公孩子来拜年，他忍不住去捏过小侄子的脸蛋，也是肉肉的特别软；但如果说要帮小姑娘擦眼泪的话……他觉得这样不好。

　　小姑娘看起来应该有十二三岁，这年纪应该和任何陌生男人都保持距离。

　　正要开口委拒。

　　苏唐看他一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表情，恍然反应过来自个刚刚说了什么，脸一红，匆忙抽走卫生纸背对他擦鼻涕。

　　——我擦我擦，把尴尬全部擦掉。

　　——去他的夏琛！抹掉这把鼻涕，一分钟后我还是好汉。

　　很好，不用他开口了。白书言还要例行交班前的最后一次查房，见她擦完鼻涕眼泪没再继续掉，站起来，回头……

　　大眼瞪小眼。

　　“……”

　　“……”

　　“……”

　　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

　　白书言弯下腰把卫生纸放到苏唐手里，“别待太久，爸爸妈妈找不到人会担心。”

　　说完迈步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苏唐。

　　——肖医生，我爸妈不会担心的你和我多坐会儿啊。

　　苏唐抓紧手里的卫生纸，从包装壳上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好烫好烫，脸也好烫。

　　呼呼呼~~~

　　***

　　她恍恍惚惚回到家，抑制不住兴奋发微信给沐沐分享刚才遇到的事。

　　【他给了我一包纸，好开心！！！】

　　沐沐:【哦。】

　　【我哭他还安慰我！】

　　沐沐:【哦。】

　　咦？

　　苏唐觉得有沐沐的反应点奇怪，放平时她应该会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今天兴致缺缺的样子？

　　她:【沐沐你怎么了？】

　　沐沐:【一会儿说，今天被推荐了一本男频小说，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啊啊啊啊！！太好看了。】

　　【。。。】男频小说不是种/马吗？苏唐想了想，【那你看吧，看完我再找你。】

　　关掉和沐沐的聊天窗口，苏唐倒在床上翻看热搜。翻半天实在是憋不住心里面的喜悦，蹦起来站在床上跳好几下。

　　“他今天和我说话啦！”

　　“他好温柔！”

　　“他对我超级好！”

　　……

　　情绪释放结束。

　　苏唐倒回床上点开杏仁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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