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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杨逍轻咳两声,放重脚步,走入院中。杨不悔见杨逍进来,惊道:“爹,你怎么来了?”无忌站在杨不悔跟前,道:“外公,杨伯伯,我听山下喧嚣无比,可是有敌来袭?”杨逍道:“是有几个不知死活小毛贼来光明顶撒野火,张公子请宽心,我等尽可应付得了。”殷天正道:“无忌孩儿,你安心和杨姑娘在这,我已经吩咐野王带人守在后山,看谁敢来触这霉头。”
说话间,殷野王带着一个二十五六岁长相威武的青年男子进来,道:“无忌,这是我长子阿寻,你们多亲近亲近。”殷天正道:“野王你这臭小子,将阿寻带来做什么?”无忌道:“我正该和寻表哥多亲近的,外公,舅舅,你们放心吧。”殷天正瞪了殷野王一眼,道:“还不出去!”又对无忌道:“无忌孩儿,我和杨左使到前山观战,你不用理会其他人。杨左使已经吩咐大家少作杀戮,以承你意。”无忌一怔,望向杨逍,低声道:“谢谢你。”杨逍心道:“你以后不恨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一仗直酣斗大半夜,明教折损了数十名好手,斩杀一百多个悍勇顽抗之徒,丐帮、巫山帮、海沙派、神拳门、三江帮、五凤刀等十余个大小帮会中的好手死伤大半,余下的眼见敌人大集,均无斗志,纷纷抛下兵刃投降。
殷天正吩咐人前去传唤殷野王撤去防卫,却见殷野王拎着殷寻怒气冲冲而来。殷天正皱眉道:“做什么?教训儿子回家关起门再教训。”殷野王急道:“爹,无忌和杨姑娘都不见了!阿寻竟然毫不知觉!”殷天正笑着对杨逍道:“少年人行事莽撞,无忌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杨左使不要见怪。”殷野王道:“爹,房内有打斗痕迹,窗户桌椅也有损坏,他们必然是经历过一场恶战才离去的。”明教众首脑都是一惊,连忙分派属下前去寻找。
殷天正怒道:“我不是命你们严密防守的么?竟然让敌人潜入,无忌有丁点损伤我都不饶你!”殷寻道:“爷爷,或许他们只是躲起来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您又何必担心呢?”殷天正提脚踢翻殷寻,道:“胡说八道!无忌岂是这样的人!”殷寻道:“那样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爷爷你为什么一味偏袒他。”
殷天正气得浑身发抖,提起手掌,重重的在殷寻脸上打了一下,殷寻半边脸颊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瘀,肿起老高。殷野王心疼之极,叫了声“爹”,也不敢上前劝阻。殷天正道:“看你教的好儿子!别的没学会,骄横善妒!无忌长得一副好相貌,无知之辈乱加指责也就罢了,身为兄长,竟然也如此心胸狭窄!回去给我好好反思!倘若无忌出了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殷寻捂着半边脸,气愤愤地道:“爷爷和爹都赞他武功高,几个小毛贼又能奈何得了他!”
正自争吵不下间,杨不悔满头满脸的泥沙细石,急驰而来,明教众人见了连忙迎上前去。杨逍道:“不悔,怎地只有你一个,张公子呢?”杨不悔见到杨逍,纵身就扑入他怀中,叫道:“爹,有鬼!这里有鬼!”杨逍轻拍她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不会有鬼的。谁在装神弄鬼吓你,爹爹一定不饶他!”杨不悔身子兀自瑟瑟发抖,道:“是那个和尚!他阴魂不散,还在光明顶!”杨逍皱眉道:“什么和尚,少林派自持身份,决不会重来寻仇,你看到的是谁?”杨不悔道:“是圆真!我和无忌哥哥见到圆真!我们一路追下秘道,无忌哥哥让我回来告知你们!”群豪不约而同“咦”的一声,周颠大声道:“那个奸贼不是死在殷野王手下了?”杨不悔听到这话,紧紧抱住杨逍,吓得几乎哭出声来。殷天正道:“圆真和野王交手,尸横就地,人所共见,又怎会死而复生?”彭莹玉道:“圆真此人极攻心计,眼见事败,诈死逃脱,亦未可知。”
杨逍道:“圆真这个奸贼,趁乱溜走,又联合丐帮这班乌合之众乘火打劫,此事绝不能忍。丁门主,传我命令,将来犯之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丁昊领命而去。
杨不悔大惊,道:“爹爹你这样做,不怕无忌哥哥生气?”杨逍长眉一轩,道:“成昆阴险毒辣,不将他的党羽尽歼,如何对得起我明教死伤之众?张公子倘若责怪,我一力承担便是。”杨不悔心下焦急不已,但又不敢表露,正没作理会处,杨逍已吩咐地字门门主扶杨不悔到自己房中静休,暂时勿要回原来住处,并令人寸步不离杨不悔左后,以免坏人乘空而入。
彭莹玉看着杨不悔几乎要哭出来,笑道:“小姑娘一番好意,却被老父坏了,这下可不好办。”
铁冠道人张中道:“莫非此事另有隐情?”周颠道:“有什么隐情?既然要杀敌护教,怎能少得了我周颠!”彭莹玉拦着提刀要走的周颠,道:“杨左使那话只是吓吓小姑娘,你怎的就当真了。”殷天正奇道:“难道成昆之事是假的?”
彭莹玉道:“贫僧愚见,成昆确然未死,要故技重施,再犯明教。先是指使这群乌合之众从正门攻打,自己则从秘道潜入后山生事,遇上张大侠,自然不是敌手,匆忙间又从秘道逃走。张大侠想乘此机会,带杨姑娘一同下山,杨姑娘呢,又怕老父挂心,特意返回告知。岂料杨左使慧眼如炬,放出狠话,又将人扣下,坏了张大侠的意图。”殷寻插口道:“我就说他二人躲起来干见不得人的事,爷爷你还不信。”殷天正尴尬之至,怒道:“长辈说话,怎到你插嘴!”说不得笑道:“少年风流,那也算不得罪过,对么,杨左使?”杨逍不理说不得,双眼瞪看殷寻,道:“张公子谦和知礼,你若再口出污言,莫怪我不客气!”殷寻被杨逍犹如冷电般的眼神一扫,心胆俱寒,不敢回一句嘴。
彭莹玉劝道:“此举定然惹怒张大侠,咱们得想个法子应对才是。”杨逍道:“张公子既然与不悔有约,必定不会远离,他只要现身,我自会尽力挽留。大家辛苦了一晚,都回去休息吧。”周颠叫道:“明教的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这阴阳怪气的,把教主气跑了,我们上哪去找!”杨逍双眉上扬,道:“杨逍行事如何,不用你多嘴置疑。”周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明教没有教主,便以你光明左使为尊。哼哼,只是大家都没当你光明左使者是什么东西!”杨逍冷冷的道:“杨某些微末事,岂敢劳动周先生大驾?周先生这颠倒挪移乾坤的功力,只怕张公子也得甘败下风。”周颠圆睁双眼,呼的一掌,便向杨逍头顶拍落。彭莹玉伸手挡开周颠那一掌,说不得连忙拉开周颠,道:“大家教中兄弟,理当同心协力,何必意气相争,重蹈覆辙。”周颠眼放异光,挣开说不得,又一掌击向杨逍胸口。
杨逍垂手站着,眼望门口,竟然不运功抵抗。周颠心中大喜,内力运转,立定主意要将这生平大敌毙于掌下。
蓦地,杨逍道:“张公子,你回来了?”周颠一惊,抬头望去,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太阳自他身后升起,阳光低低地挨着他脚边,摇摇晃晃地照入厅中。周颠深知无忌恼恨杀戮,急忙收回手劲,但他出手便存了杀心,这一掌竟是出了十成力。这十成力道刚向外吐,急忙硬生生的收回,等于以十成掌力回击自身,这一下假若中实了,非叫他筋断骨折,委瘫在地。杨逍虽和周颠有隙,但念在同教之谊,究不愿就此伤他性命,身形一侧,左臂略长,左掌已经黏在周颠背心,运功与他一同抵御掌力。
门口那人闪身到二人跟前,伸手与周颠手掌相击,动念间便消去了周颠的回击之力。
周颠好不容易站定,急急忙忙分辩道:“教主,我没有和杨逍那臭小子动手!我们……我们只是切磋武艺。”
来人正是无忌,他衣襟袖口下沾了不少尘土,听到周颠的辩解,稍敛愠意,道:“周先生如此称呼,侄儿实在不敢答应。侄儿来得不是时候,坏了大家的兴致,真是对不住。”
殷天正上前拉着无忌的手,道:“无忌孩儿,你没事吧?圆真那贼秃呢?”无忌道:“孩儿无能,把他跟丢了。”殷天正道:“你没事就好,咱们一定加强防守,不能让这奸贼再次趁虚而入。”无忌道:“外公,此间事已了,我想今天就下山。”明教群豪大吃一惊,连声挽留。无忌道:“我去意已决,诸位无需多言。”
殷天正紧紧握住无忌的手,道:“自从素素回中原之后,我便一直盼着你们,一直等到现在,你好不容易到了我身边,却一心想要离开。就算外公亲不过你太师父,也不该这样天渊之别。”无忌大是惭愧,他心肠本软,这时更加抵受不住外公如此的难过,几乎便欲冲口而出:“我听你的话便是。”但这念头一瞬即逝,立即把持住心神,轻轻摇晃着殷天正的手,道:“外公,我先回武当见过太师父,再到江南向你请安,好不好?”无忌这话的口吻全然是少年的娇憨,明教众首领听得心旌神摇,都恨不得替殷天正应承下来。
殷天正尚未答话,突然门外脚步声急,却是丁昊。丁昊神色自若,微微躬身,禀道:“张大侠,杨左使,殷法王,韦蝠王,此次丐帮、三江帮、巫山帮、海沙派、鄱阳帮、巨鲸帮、神拳门、五凤刀、断魂枪等帮会来犯本教之人,除三百余人勇悍不服之外,余下一千五百四十三人已悉数成擒,听候发落。”
无忌一怔,道:“丁大哥,你说什么?”杨逍道:“张公子明鉴,圆真此人奸狡成性,来犯之人想必潜伏有他的党羽,待查明他们与圆真并无关连,自会放他们下山。”无忌知晓杨逍此话不过随口敷衍,明教与中原各派积年仇怨,这千多人落入他们手中,只怕不多时便献祭明尊。他若执意救人,明教上下自是无人能挡,但此举必然大伤和气,更难心安。无忌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张无忌年轻力微,只身一人,强行出头说和,徒然惹人笑话,不如归去。”躬身一揖,转身便走。
彭莹玉听无忌语意消沉,感慨伤怀,上前道:“张公子,我等并非残忍嗜杀之徒,本教教义原是去恶行善,只是多遭逼害,教众为图生存,行事难免诡秘。前教主突然暴毙,致教规废弛,然而人心思主,均是盼着振作奋发,光大于世。请张公子怜惜世人苦难,不吝自身清名。”无忌听他言语恳切,心中难过更甚,双眼从左至右缓缓的扫过一遍,各人与他眼神相接,无不是热切期盼,更是愁肠百结,凄然道:“明教如今危难已除,明教中有这许多英雄豪杰,小子年轻识浅,何敢居长?”
周颠大声道:“教主,咱们为了这教主之位,闹得四分五裂,好容易个个都服了你,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彭莹玉道:“张公子,倘若你不肯担此重任,明教又回到了自相残杀、大起内哄的老路上,难道到那时又来求你搭救?况且圆真潜伏暗处,武当之恨,狮王之冤,您就不再追究?”
无忌闭着眼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睁开眼来时,心思已定,朗声道:“既然各位前辈如此见爱,小子张无忌,暂摄明教教主职位。”众人齐声欢呼,拜倒行礼,喜悦之情,见于颜色,殷天正、殷野王虽是尊亲,亦无例外。须知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统率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脱教远去者有之,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亦有之,互相争斗者亦有之,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今日重立教主,中兴可期,如何不令人大为振奋?
无忌拜倒还礼,道:“各位请起。大家累了一整天,此刻先行休息,有事晚间再议。”众人齐声答应。
杨逍取出阳顶天遗书及明教圣火心法乾坤大挪移双手捧起,躬身道:“教中重宝,当由教主掌管。”无忌望着杨逍,过了良久良久,才伸手接过,放入怀中。杨逍道:“二月初八为黄道吉日,属下等择得此日为教主继位大典,未知教主意下如何?”无忌虽知他们早有意奉自己为主,但料不及典礼之日都已经定下,急迫至此,回首望向厅堂深处孤零零高高在上的教主宝座,轻叹一声,道:“此事便交由杨左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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