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下

　　第六章
　　佐少卿走到佐家戏园的时候，已近半晌，还未等看见戏园的园门，只瞧见人群黑压压的一片挡在前面，声音嘈杂，一时间听不清都在议论着什么。他拽了拽衣帽，将脸隐藏的更深了一些。空气中烧焦的味道混着一丝丝血的气息，让佐少卿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已是大雨过后，空气中烧焦的味道竟然如此之浓，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往前挤了挤。
　　“唉，唉，挤什么挤啊，急着投胎啊！”佐少卿也不管身边人的咒骂，只想往前一探究竟。等到挤到了最前面，有城中官兵把守，将他拦了下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再也挪不动步，一瞬间，他觉得心跳的极快，脑海里尽是黑影闪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几根黑焦焦的柱子，眼珠子像是定在了那里，生气全无。
　　他曾记得，他和白墨总爱站在佐家戏园的最高层，在那里可以看得见大半个帝京，还能看得见远处的乡间野路，无论是繁华还是苍凉，一切都可尽收眼底。而这一夜之间，只剩下这断壁残垣。
　　几根未被大火烧尽的梁柱，带着黑色的丑陋印记安静诉说着昨天夜里的一切。佐家戏园的牌匾被烧的只剩下一半，唯有两个字‘佐家’还在上面挂着。另一半只怕是早已已经灰飞烟灭。
　　忽然，风猛地一吹，‘佐家’两个字的残块牌匾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扬起一地的灰尘。除了他，身边围观的人都向后退了几步。
　　佐家，完了。真的完了。
　　“唉，真是作孽啊！”
　　“听说昨天是天降大火，整个戏园都烧着了！”
　　“一定是祖上积了太多的冤孽啊，才惹得神明动怒，天将大火啊！”
　　“听说一个人都没跑出来，都在里面被活活烧死了！”
　　……
　　佐少卿安静的站在那里，一瞬间脸色雪白，嘴唇在不停的颤抖，眼瞳里的清澈全部散去，只剩下了无尽的黑，就像是个木偶。耳边尽是各种议论声，喋喋不休，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声音。
　　所有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他了吗？不，还有白墨？白墨？不不，昨天白墨已经死在乱坟岗了。那还剩下谁？佐少卿？不、不，昨天佐少卿也在大火中烧死了。
　　那现在还剩下谁？我是谁？我究竟应该是谁？佐少卿不停地这样问自己。
　　佐家戏园没了，佐家也没了，不仅辜负了父亲的嘱托，还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直到门前的侍卫将他推到，他才有了一点点直觉。
　　“干什么呢，看热闹的都散了，赶紧走！”
　　佐少卿这才似明白又非明白的一点头，起了两次都未从地上站起来，直到第三次方才吃力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然后摔倒在地。
　　天将大火？
　　佐少卿嘴角含笑，站起身来，游魂似的往前走。太子你的理由可真能蛊惑人心！
　　祖上缺德？
　　佐少卿呵呵的笑了起来，六皇子，究竟是谁的祖上积了冤孽！
　　神明动怒？
　　佐少卿大笑起来，嘴张开，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什么狗屁神明！这就是你所谓的是非黑白吗！
　　街上的人看着佐少卿走过来，还未看清脸，但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要去哪儿？该去哪儿？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活着！佐少卿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满脑子只有，为什么要活着。
　　忽然一阵剧痛，从咽喉开始蔓延，如万蚁噬骨，每走一步便是针扎般的刺痛。冷汗顺着佐少卿苍白的脸色大滴大滴的滚下来。双腿不停的打颤，佐少卿连忙扶住墙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含笑花的毒又开始发作了，伴随着时间，含笑花的毒会一点一点渗入骨髓，最后体无完肤，含痛而死。
　　他只觉得，现在眼前光影翻飞，人影散乱，寒冷一点点将他包围。然后便意识全无。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寒冬中的阳光总是消失的极快，转眼间便是残阳挂在天边。佐少卿倒地的瞬间，一个弱柳扶风身影便疾步走上前来，面罩纱巾，身材窈窕。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眸似有一片水雾，朦胧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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