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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梦
我需要为自己正名。
我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现实中的我,除了面对母亲的斥责感到委屈时外,便再没哭过。
哪怕是小腿从膝盖到脚踝被尖锐的钢棍划开了三十多厘米的伤口,浓厚暗红色的血液不消片刻便染红了裤腿之时,我也未曾哭过。
不但不哭,我反倒是害怕被妈妈知道后骂,索性自己跑去厕所,一边按着,一边冲了半天之后,就地拿卫生纸一圈一圈的裹了好几层。
虽然每裹一层,血就浸透一层,但裹到第三卷卫生纸时,终于是不再透了。我当时看着自己被裹成大萝卜的粗壮小腿,再看眼撸到膝盖的白裤腿已然成了红色,发愁的很,就怕被妈妈发现,哪里还顾得上疼痛。
好在我当时灵机一动,跑到就近的服装店买了条便宜的深色裤子换上。也幸好妈妈没注意看,不然想着那令人头痛的斥责,我就觉得着实麻烦。
是的,我比较粗糙。
而诸如此类的事情,没个百八十件,也有个五六十件。
我经常外伤。这原就怪不得别人,是我自己生性顽劣,非要作死——
翻栏杆,滑楼梯,爬墙,爬树,爬窗户,随便找个地方就想倒挂金钩……
哎,都是黑历史。就不一一细说了。
不过大概正是我这冲天的男子气概,一般男生在认识我,至多三个月后,便都不再会拿我当女生。
至于那前三个月,我只能说,我这副皮相还是具有一定欺骗性的。
没见着那些追我的都是些还不怎么了解我的吗。
这么想想,说当今社会是个看脸的社会,这话既对又不对——即便在梦里,我也没见着哪个追杀我的人,单因着我长得好就不杀我了。
而梦是现实的折射。
构建梦的基石便是现实——在现实接触的一切事物都是构建梦的原材料。
甚至那些只是浅浅接触,清醒时没有印象的东西,都极可能已经存在了大脑的某处,待到要构建一个梦的时候,相应类别的原材料被挑选出来,填到对应的位置中去。
这也是人们难以在梦境中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原因之一。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那就像我之前留在床头的那本语文书一样,也像盗梦空间里的小陀螺一样,给自己留下个线索不就好了。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没那么容易。
真的,真的,真的,没那么容易——重要的事说三遍。严肃脸。
我叹了口气,第七次低下头,看着胸口项链上挂着的古朴戒指,眉头紧蹙。
所以说,我现在到底是在做梦呢,还是在现实呢?
……
清醒的时候,那本语文书可以作为我醒了的证明,看到了我就会确认,我真的醒了。这是可以的。
但在梦中,人很难去关注些什么。
记忆混乱且随机,逻辑被大大削弱,如愤怒,恐惧,难过等情绪被数倍放大。
这也侧面解释了为什么我在那个“天堂”的梦境之中,在见到“故人”之后,会表现的如此情绪化。
在现实中留下的线索,就如我曾留下的那本语文书,只有在极少情况下,才能在梦里让我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这种情况其实很麻烦——刚开始有做梦的记忆和应激反应就意识到了自己在梦中,而梦境又已经相当稳定,这样通常是很难醒过来的。
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在梦里之后的短暂时间里,可以利用这点做些想做而在现实又做不成的事,而随后场景换一换,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忘记自己在梦里。
但更多时候,在梦中,即便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床头柜,上面没有语文书,甚至连台灯都没有,梦的主体也通常不能意识到自己在梦中。
如我先前所说,在梦中,记忆混乱且随机,逻辑被大大削弱,情绪则被扩大。
即使有我这么多年,至少几万场梦的经验,我也不敢说我对自己梦境的控制能达到十分之一。
梦境俨然已是我所存在的另一个维度。
但若要控制梦境,哪怕只是在梦中理智的思考,想要从始至终也不大可能。
我深呼了几口气,再次低下头,盯着胸前挂着那枚戒指的项链,险些把自己盯成斗鸡眼。
戒指长得很好看,但我委实不记得曾带着它睡觉。
确切的说,我不曾也绝不会带着项链睡觉。那不是作死的吗。我都已经夜夜梦魇了,难道还要再自己勒自己的脖子?
可是眼下的事实就是,我才从床上坐起来,醒来前一秒的梦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就感觉到了脖子上的束缚。
在床上呆坐了这不知道多久,我终于后知后觉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几抖,连忙要把项链摘了,谁知摸了一圈也没摸着扣在哪。
这可真是糟心。脖子上怎么一觉醒来就突然多了个项链呢!
绕是我做了这么多梦,也没有遇到过一觉醒来就凭空多了东西的时候!
这可就不是做梦的事儿了。这就上升到灵异事件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齐云青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各路神仙鬼怪你们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但冤有头债有主您可看清了再下手……
我心里不住的念叨着,手里急着想把项链摘下来,但很可能正是因为手忙脚乱,反是把项链扣给漏过去了。
意识到了这点,我暗暗对自己说:不行不行,齐云青你不能慌张,慌张你就输了。你必须要镇定,镇定就是胜利的一半!好歹你也是做过几万场梦的人,论这方面的经验,世上没几个能比得上你。冷静下来,你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这么想着,我灵机一动,把古银色的细链揪到眼前,一点一点的转着链子去找项链扣。
……
没有。
这项链真的没有链扣!可是这项链长度显然不够我直接从头上取下来的!
我试了试,果真是不行的。可是链子都被我转了七百二十度了也没见着个扣。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吓死我…吓死我…吓死我了……
试想一下,我脖子上的项链没有扣,也就是说只能从脑袋往脖子上套。可是这个链子长度离我可以自由摘脱差的委实太远,估计我小学的体型才差不多。
也就是说,按理讲,只有从小就把链子戴在脖子上,从未摘下来过,这样才可能有我当下的这种情形。可是我从来不带项链!
我是认真的。我从来不带项链。
这么想着,心里凉的透透的,只觉得连带着指尖都凉的发冰。
意识回转,我摇了摇头对自己暗暗说:不行不行,齐云青你不能慌张,慌张你就输了。胜利是留给镇定的人的。你必须要镇定,镇定就是胜利的一半!
好歹你也是做过几万场梦的人,论这方面的经验,世上没几个能比得上你。冷静下来,你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这么想着,我灵机一动,觉着这链子这么细,稍微用点力不就断了?
我松了口气,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不齿。果然,胜利是留给镇定的人的。
我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手上发力猛地一拽项链!
……
手手手手手!
好疼!
我疼的连忙搓手吹气,上面一条深深的红印横亘五指。
看起来异常脆弱的链子反倒完好无损。十分坚实。
我的心又有点乱了。惊恐再次回笼。
但转念间又意识到慌张绝非良策,于是暗暗对自己道:不行不行,齐云青你不能慌张,慌张你就输了。胜利是留给镇定的人的。你必须要镇定,镇定就是胜利的一半!
好歹你也是做过几万场梦的人,论这方面的经验,世上没几个能比得上你。冷静下来,你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这么想着,我脑中灵光一现,一时间又有了主意,另一方面觉得自己甚傻。
明明屋里就有剪刀的,为什么偏要用手拽呢!
我立刻掀了被子跳下床,三两步便跑到柜子旁开始翻找。
小学时四年级的手表,五年级的钥匙链,六年级的手机挂坠,初一买的润唇膏,初二姨妈送的香水,初三姥姥送的玉坠原来也在这里!
高一的精巧笔记本,高二的素描本,高三被告白的情书,十八岁生日时二舅妈送的首饰套件,大一玩的尤克里里居然就这么压箱底了!此外还翻出了一堆大二参加各种比赛获得的证书。简直是没有找不到,只有想不到。
找着找着,我就感觉自己跟挖宝藏似的,挖出了一堆未曾想过这辈子还能找到的东西,差点儿忘了自己是要找剪刀剪项链的。
直到终于挖出了那把八百年不用的落了灰的剪刀,我才回了神。
我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剪刀啊剪刀,展现你真正的实力吧!
和你签订了主仆契约的齐云青召唤你!将项链剪成两段吧!
心下这般天马行空的想着,手上也跟着用力,对准脖颈上的细链,一剪刀剪了下去!
果真!
我感觉脸上有两条宽面条泪流过。心底未尝没有预料到这般情况——
链子毫发无损,而剪刀中间被膈出了一条细缝……
这到底是什么材质的链子啊!
到底为什么要拴在我脖子上啊!
上面可是挂着枚戒指的啊!那可是誓言的象征啊!
怎么能就随随便便的往我脖子上挂啊!
就算你想给我也不一定想要啊!
就算你不顾我的意愿硬要给我也至少来个人,随便来个什么人给我解释一下吧!
内心濒临崩溃,我用了好一会儿才归拢了意识,只能暗暗对自己说:不行不行,齐云青你不能慌张,慌张你就输了。胜利是留给镇定的人的。你必须要镇定,镇定就是胜利的一半!
好歹你也是做过几万场梦的人,论这方面的经验,世上没几个能比得上你。冷静下来,你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终于再次冷静下来,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用剪刀剪链子或许确实不大合适,但是用钳子的绝对是上上之选!
我相信每家都会有一个工具箱。反正我家是有的。钳子我都见过,连自行车链都能绞断,更别说我脖子上这细链了。
再次燃起希望的熊熊火焰,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卧室门前,打算立刻进军客厅,寻找被召唤的工具箱里的钳子。
在即将拉开卧室门的一瞬间,我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只觉抓住了一丝什么。
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我刚刚高三毕业,还没到大学报到……
刚刚怎么会翻腾出来了大一和大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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