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砂

　　洛小希忽然被点名道姓，齐刷刷的目光看向这边来，就连身边的宫女们也回首看她，此刻她真的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情感上告诉自己，迈出一步就必死无疑了，太后李氏娘家那边的人十分强大，若今日与她作对，将来指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理智上告诉自己，若不走出去，她会立刻被殷王爷就地正法的，她纠结了半响，没有答案。
　　那位身着素色的长袍的玉面少年走到她面前，扬起微笑，伸出手：“姐姐别怕，有我保护你呢。”
　　洛小希不明所以盯着他，看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左右，长得清秀俊美，弯弯的眼眸含满天真的笑，这少年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这种气氛下还笑得出来？
　　“我叫先长君，是那家伙的弟弟。”
　　洛小希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一身红棕色的先长逸，再看到冷着脸的殷王爷，便也乖乖跟着他走出去。
　　“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王爷。”洛小希朝两个方向行礼。
　　“你可有办法证实此物？”他看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很明显，如果她说一个NO字，那铁定尸骨无存，洛小希自然知道其中厉害，颔首答道：“有。”
　　忽然从宫女中冒出一人儿说识得此物，李清娇也慌了，正欲上前，却被先长君挡住去路，指着她威胁道：“贱婢，你若胡说八道，本宫必叫你人头落地！”
　　洛小希生生停住，眼角的余光偷瞄四周，低声道：“我需要一盘热水，一盘凉水，一支绣花针。”
　　殷王爷摆手，便有侍卫领命去拿，殿内安静如尘，洛小希大气不敢出，直愣愣地看着侍卫捧着一堆紫河车，照道理来说这些紫河车都是胎盘整个烘干为主，制作时间不长，如果以热水浸泡，再放到冷水里挑开，虽然不能完完全全恢复成原貌，应该能恢复百分之六十。
　　不多时太监们搬来一张长桌，便有宫女捧着她所需的物品置于桌面，洛小希自行起身挑选，选中一个表面已有一些酶球，看这个的情况应该是处理时间最短而且处理得最不干净的。
　　官员们面面相觑，看着她低头拿绣花针在水里挑着那恶臭的东西，底下已有不少人忍不住干呕，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无人敢说话，就连李清娇亦心惊胆颤看着她的动作。
　　“好了。”只听见一声笑声，洛小希抬起胳膊替自己擦汗，自然而然退下去，一群官员拥挤凑上来，但凡见者，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水盘中之物程白色状，虽模样难辨，但分明是婴儿卷曲状，水波荡漾，连带着婴儿亦微笑一般，吓得众人纷纷退后，胆小之人腿软跌在地上。
　　“太后，您还有什么可说的？”殷王爷的目光冷若冰霜。
　　李清娇已无退路可选，咬牙道：“殷王爷，你布局如此巧妙，哀家怎斗得过你？”环顾底下文武百官：“你说世人会相信你所言，还是会记住你弑兄登帝？”
　　殷王爷冷冷抿唇不语，已不再看她。
　　“天下人需要一个交代。”
　　太后被押回宫，殷王爷亲自废除皇上名号，将其暂幽禁在冷宫，次日贬置蜀州，公孙怡因假冒秀女之名关进大牢，不出几日便听到病死于牢中。
　　洛小希坐在床上，环抱着自己双腿，呆呆看着公孙怡留下的宫牌，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选择走了。
　　门开了，殷宇其迈步而进，身后几位身着粉色长裙的宫女捧着菜肴点心放在桌面，便掩门退下。
　　殷宇其看她，淡淡：“为何不吃饭？”
　　“你是来杀我的吗？”洛小希抬眼看他，已没有力气下床请安，公孙怡已经死了，下一个就到她了吧？
　　殷宇其面色冷了几份，看她不语。
　　“药膳房两位小医师死了，人们都说他们是畏罪自杀，他们真的是畏罪自杀吗？”洛小希喃喃道，似乎认真在思考着。
　　殷宇其坐在床沿：“你想多了。”
　　“公孙怡也死了，是你杀了她。”洛小希自言自语，大大的眼睛含满了泪水：“那夜如果她不喝下毒药就会已同党之名除掉，即使她喝下毒药，你仍然会杀了她。”
　　“她早知道你在她药材里加了一味药，还是心甘情愿走上你为她安排的路，因为十年前你是她的救命恩人，而十年后是你亲手杀了她。”她抬头看他，泪如雨下：“那云雀堂本就是为你而建的，她进宫本就是想助你找回原来的位置，她一心一意为你，你什么要杀她？”
　　殷宇其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别说了。”
　　洛小希果然停住，眼睛还挂着泪，定定看着他。
　　“先把饭吃了。”
　　“吃了你会放过我吗？”洛小希祈求道。
　　伸出的手僵住，他深深看她：“我若放你出宫，你会死。”李氏的旧党不会放过她。
　　“我想出宫。”
　　“留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
　　洛小希咬牙，低声：“我想出宫。”这个地方太可怕，根本没有她立足之地。
　　殷宇其倏地站起，夺门而去，只留下淡淡一字：
　　“准。”

　　——尾声
　　时年三月，殷王登帝，大赦天下，百姓承蒙恩惠，废帝押往蜀州，路行两日，因旧疾发作死在郊外树林，太后闻废帝死讯，上吊死在冷宫。
　　夕阳渐下，红晕染透天边，巍巍宫城驶出一辆朴素马车，坐在前头的是一位身着红棕长袍少年，剑眉星目，生得俊美，他倚靠在车框上，长鞭没有挥动一下，马蹄亦安踏，渐渐走远。
　　古老城垛间可见站在两位身影，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殷宇其，另一位则是素色长袍的玉面少年。
　　冷冽的风吹动着墨发，使人眯起眼睛。
　　“她终究怕我。”声音叹息哀伤。
　　先长君努着嘴，十分不解：“属下去追回来。”
　　殷宇其腻眼看他，拍拍他的肩膀：“回宫罢。”
　　远处，不知从哪里飘来白色梅花，缓缓飘入欢喜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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