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三日前，月神下令，将在练武场处决皓月，拿她的人头祭教。刑期定在本月二十号。随后皓月被囚入了地牢。

　　望月和秋月求情无果，反被抽了一百鞭，责令思过。月神的圣令无人可动摇，教中一片哀戚。为救皓月，望月和秋月打算劫狱。现在已秘密游说了好几位姐妹，只等两日后一起动手。

　　“荒唐！！”我听得大怒，“望月和秋月疯了？！为什么不阻止她们？！”

　　“我也想阻止。但她们态度坚决，我根本阻止不了。幸亏金花知道你在这里，我才匆匆赶来。老大，现在能阻止她们的只有你了！”

　　“走！！”

　　我和幽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暗月楼。

　　已是掌灯时分。博武大殿一片灯火通明，四周看不到一个月奴。宽广的大殿内人影晃动，里面约莫有六七个人。秋月在向大家讲说些什么，唯有望月一人靠坐在近门前的柱子上，守卫着门口。她略微低着头，用一只断臂抱着雪玉剑，另一只手则拿着锦帕在轻轻擦拭着剑身，剑身的寒光照进她的双眼，折射出锐气。

　　我和幽月还未进门，就已被她察觉。

　　“老大回来了！”望月一语提醒了殿中所有人。大家停止谈话，纷纷靠拢过来。
　　望月率先来到我身前，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老大！”她话音刚出，便被我狠抽了一耳光。“好大的胆子！！”

　　望月呆滞了好一会，表情错愕，半边脸颊逐渐红肿，再看我时，她眼中的光芒已然熄灭。旁边的秋月笑容也僵在了脸上：“老大……”

　　我没理她，在众人间巡视了一圈。见有百叶，香雪，决明……连凤尾也在其中，不由火冒三丈：“都活腻了是吧？！！”

　　秋月嘴唇发白：“……老大，你都知道了？”

　　“我才不在几天，你们就准备翻天了？！”

　　“皓月快死了！”望月抢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她会被砍掉脑袋，放干血液，拿去祭那面破旗！最后尸体还要被扔到悬崖上喂秃鹰！！这就是我们应该得到的下场吗？！这么多年为神月教出生入死，建功无数。到头来却不得好死？！！”

　　“那是她冥顽不灵的结果！咎由自取！”

　　“什么叫咎由自取？她不该救金花？不该救自己的姐妹？！！”望月声音拔高几度，质问我。态度十分放肆。
　　我怒不可竭，反问她：“为一个金花就能如此不计后果？甚至闹到这样的地步？！”

　　“哈哈，”望月悲怆的笑了两声，“这个问题，我们也曾问过皓月……”她声音轻下去，显得很消沉，“当天在聚义庄外，我们六个人都曾反对救人。但皓月说，她不是为了金花，而是不能舍弃自己的同伴。她问我们，如果连同伴都可以舍弃，那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当有一日自己也身处于困境之时，又可以指望谁，依赖谁？” 短暂的沉默，皓月又道，“老大，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就无人关照。这些年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脑袋一直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其实生死我们早就看开了。死并不可怕，但可怕是孤独的活着，无法信任任何人也无法依靠任何人，直到死也没人在乎，没人援手，那才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孤独……”

　　“没错，”秋月接着道，“我们只有彼此关照，拧成一根绳，才不至于孤立无援。当日皓月说，不管被困在凌霄楼的是金花，还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弃之不顾。今天也一样，落难的是她，我们也不能不管她，”她殷切的看着我，“老大，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住口！！”
　　连我都敢游说，再让她们继续宣扬下去，局面就越来越不好控制了。我扫了众人一眼，扬声道，“我不管你们那些。我只知道国有国法，教有教规！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着，只要身在神月教内，就必须服从尊上的一切指令！！我是你们的统领，就有责任监管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谁敢犯事!！”

　　众人颓然，纷纷垂了首。秋月和望月则露出了十分失望的神情。
　　望月道：“……老大，想不到你竟如此趋炎附势。想不到皓月在你心里竟不值一文……”

　　她用了两个想不到，两个竟……若不是忧心着她们的安危，我何必多此一举？！我一把揪住望月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我是尊座的手下！但我更念你我的同胞之情！否则此刻我站的地方就不是这里，而是尊座的殿前！！你以为这牢是那么好劫的吗？马上打消这愚蠢的念头！我不会允准你们带着这些姐妹一起去找死！！”

　　望月挣脱开我，轻吼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会死？！过去我们太弱小，无力反抗！现在我们已再不是赢弱可欺的小孩了！我不相信我们姐妹连心，还挣不破这方牢笼！！”

　　“那么我肯定的告诉你！只要你不打消劫狱的念头，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望月怔愣了片刻，最后点点头，倔强道：“也许吧……生存在这不断的杀戮中，今日本就难料明日之事，何时何地死也并不奇怪。皓月的今天或许就是我们的明天。与其将来也被当作弃子般抛弃。我宁可今日救人，纵是一死，也更为壮烈，更有意义！！”

　　我心一片冰冷：“这么说，你是执意找死？”

　　“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大，我不再奢望你的援手，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不敬之处，还望恕罪。”言罢望月单膝一跪。划清界限，从此便是陌路人。

　　无形的鸿沟顿时横亘在了我们之间。有那么一阵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已冷，血在烧。无法抑制的怒火汹涌而至，我抬掌喝道：“既然这么想死，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你们！！”

　　秋月脸色煞白。幽月急切的上前来拉我：“老大，冷静一些，不能再将事态扩大了！”“放开！”我甩开幽月的手，“我不会由着她们胡作非为！！想要带人劫狱，除非先过了我这一关！！”

　　“……”望月站起来沉痛的看着我，“老大，我们好歹姐妹一场，非得这样不可吗？！”
　　“非此不可！！”
　　沉闷半晌，望月点了点头，忿然提剑，“好，是你逼我！”
　　秋月眼疾手快拉住望月：“不能对老大无礼！”
　　“还有别的办法吗？！”望月转头问。秋月怔住了，就在这个空隙，望月挣脱了秋月，单臂提起雪玉剑朝我一剑劈来。只听风唳剑鸣，声势不小。

　　我见她真敢动手，也怒到了极点，提气七分，挥袖卷住当头劈来的剑身，吐劲一震，将望月震出了七八步远。在她踉踉跄跄还未站稳之时，我一招泰山压顶又凌空劈下。

　　“小心！”秋月一声惊呼，匆忙中伸手一拉，将望月拉退了几步。气劲仅贴着望月的鼻子砸向了地面。一声轰然巨响，石板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碎砾满地。望月若是退慢一步，后果可想而知。
　　众人目瞪口呆。好一阵全场静默，无人说话。

　　秋月难以置信的看了地面半晌，抬头猛的一声厉吼：“老大！你真的这么绝情？！”

　　幽月也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呐呐道：“老大……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我说： “她们若不收手，这事就没有任何余地！！”

　　“秋月你听到了吗？！”望月看着我恨声道，“我们没有退路，”言罢，便再次挥剑攻了过来。她这次动了真格，半空中剑花化作千万道冰凌，寒气逼人。那是望月最擅长的凌雪剑法。
　　与此同时，秋月也出了手。秋月最拿手的是小叶刀。七十二枚薄如蝉翼的银刀如漫天闪烁的寒星激射。两人分左右两路，剑光和刀影瞬间便将我包围了。

　　这场大战彼此全力相搏，不留余手，致使整个博武大殿轰鸣不断。灯台碎了七盏；兵器架倒了三排，兵器散落了一地；殿柱断了两根，震动使得高高的牌匾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成了数片。满堂皆惊，一众姐妹惊慌失措的叫道，“不要再打了！”“快阻止她们！”惊叫声连连，但战况激烈，没人能够插足进来。

　　望月秋月即便在“月”字排行中，也是名列前位的高手。若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要对付她们二人联手十分棘手。但日前她们才受了重伤，望月更是惨失一臂，伤势未愈下又受月神一百鞭严惩。伤上加伤，功力已不足三成。是以，这场战斗也没有持续太久。

　　三十招后，秋月出现了力歇之像。半空中的小叶刀明显的后劲不足，罗网般的攻势很快出现了一丝缝隙。我瞅准时机荡开了望月的雪玉剑，一式“海纳百川”大袖狂卷，一举收了七十二枚小叶刀，将秋月一掌击出了数丈开外。随着又一根大柱轰然断裂，秋月跌落在地再不能动弹。

　　少了秋月的助力，望月独臂难撑。不过数招，便被我夺下雪玉剑，当胸一脚踏落在地。尘土扬起，地石裂出几道龟纹，望月随之呕出了一口鲜血。
　　我手提着雪玉剑，剑尖直指在她的咽喉处。她仰着头看我，脸色迅速的转换。惊愕，不甘，痛苦之后便是恨，怒瞪的双眼如同看着仇敌，无声而尖锐。

　　我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良久，剑尖既未寸进，也未收回。

　　幽月扑过来抱住我执剑的手：“老大，够了！难道还真的杀了她们？再闹下去，尊上会被惊动的！”

　　我收回了剑，将雪玉剑抛落在地，嗤笑了一声：“凭你们现在这副德行也想去劫狱？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狼狈不堪的两人伏在地上，黯然未语。

　　“记住我说过的话，要想劫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若胆敢再生此念，不等尊上，我第一个收拾你们！”言罢，我走出了这狼藉满地的博武大殿。

　　出了博武大殿，外面的天色已漆黑如墨。山林间的夜风刮得急促，吹得檐铃铛铛作响。山雨欲来的气息。

　　幽月一路追着我到了登天台，扑通一声跪倒：“老大！！”

　　暗月楼的杀手从不下跪。这是幽月第一次向我下跪，但她这一跪所为何事，彼此却是心知肚明的。“起来。”

　　幽月不肯起来：“老大，望月秋月救人心切才会跟你动手。你别与她们计较！”

　　“我可以不计较。但她们要是一意孤行，我也救不了她们。”

　　幽月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我：“老大……她们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吗？”

　　“没有！”
　　就算望月她们要闯皇宫劫天牢，也未尝不可。但唯有暗月楼的地牢绝不能闯。这并不是因为其内部机关陷阱繁多，或者是守卫森严。而是因为此举必然会令月神震怒。
　　月神震怒，后果便不堪设想。k

　　这些年大家学有所成，纵横江湖无往不利，难免自视甚高，敢与天下为敌。却殊不知，要想挣脱月神的五指山还远远不够。

　　月神的可怕是超出大家的想象的。
　　她从来高高在上，深藏不露，从未见过她与人真正交手。所以大家即便知道她武功高强，也并不清楚她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而我留在暗月楼，处心积虑多年，便是为了杀她。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实力。

　　两年前，我练成失传已久的少林绝学“般若神功”。那时候，我认为自己足以跻身当世顶尖高手之列，所以，曾向月神下过一纸战书，试探她的武功。
　　我本以为那场比武应该能与她打成平手，却没想到不到十招我就已经落败。
　　我记得当时她看我的眼神，就像一个站得很高很高的人在向下俯视。她的嘴角带着欣慰的笑容，有些兴奋：“很好，我的小家雀翅膀已经长硬了很多。你的成长速度简直让我惊讶。不过，我希望你能飞得更高一些，成为最强的猎鹰。”
　　她鼓励的拍了拍我的肩。我的背脊一片寒冷，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深入血液的寒冷。我自持博学天下武艺，但却完全无法看出她的武功路数。她就像一片神秘的汪洋，你穷尽手段，却连底都探不到。
　　望月她们即便联手，也没有任何胜算。一旦劫狱，就意味着叛离神月教。上位者一向最忌讳反骨，月神尤为甚之。望月她们如果被抓，下场便只有一个。而眼下月神正坐镇教中，望月她们又怎可能侥幸逃离。

　　她们的心情我不是不理解。她们的选择我也不是不想尊重。但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死了，一切都只是空谈。

　　唯有生死之事，是绝不能轻率的。

　　幽月央求我：“老大，你救救她们吧！”

　　这件事很棘手。望月和秋月心意已决，光靠劝说是没有用的。唯有武力强压。如果有必要，我会先封住她们的穴道，将她们软禁起来。等风波过后再从长计议。

　　幽月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这样做……她们会恨你入骨的。”
　　“那又怎样？”我本就不需要她们感恩戴德。这确实不是什么好法子，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况且现在让我更担忧的是走漏风声。
　　我叮嘱幽月：“纸难包火。这件事很可能还有其他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这些天你把大家看紧点，只要过了行刑日，即便再有消息走漏，也没有证据。”

　　“那皓月怎么办？就真的不管了？”
　　见我一直不说话，幽月显得很焦急：“望月和秋月的说辞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凡还有一点办法，就别放弃皓月！”
　　“………”
　　“老大！”
　　“你太贪心，”我低头看幽月，“贪心的人，失望总会比别人多一些，痛苦也会比别人多一些……”

　　幽月耸拉下头，神色消沉起来。
　　我说：“我不能保证救得了皓月，也不能保证救得了望月她们。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

　　“老大！”幽月猛然抬头，喜出望外。
　　“可以起来了吧。”
　　“是！”幽月欣喜无比的站起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她们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你能知道她们的计划，别人也可能会知道，”这么多的姐妹，难保众人一心。我按住幽月的肩，轻声道，“人心隔肚皮。”
　　幽月神色凝重：“我知道了。”

　　还有一个人，让我很在意。我没料到她会参与到这次劫狱中来。事有蹊跷，但我思索半晌，一时也无法下结论，最后只好再叮嘱了幽月一句：“留意凤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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