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致敬大神）

　　他是小倌馆里的头牌，摸摸手百银，睡一夜千金。
　　他叫洛水，正如《洛神赋》里所写“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唇红齿白的洛水、明眸善睐的洛水还有妖媚清纯的洛水，像蜜糖一样吸引着男人，还有女人。
　　洛水，在白天从来不出门，他只是在自己住的房间里伸出手去触摸白日的阳光。然后悄悄攥紧手，想要握住这一点点温暖。
　　欢场里的人，即便胸口原本还有点儿温热，几场露水下来，温热也变成了透心的冰凉。
　　洛水只在夜里出现。
　　夜里，灯火重重中，掩不住漆黑如墨。高声调笑间，掩不住寂寞孤独。
　　洛水为众人弹唱，唱一曲《春梦入帏》，引得众人蠢蠢欲动。每到此时，洛水总会笑，笑得悲伤、笑得怜悯。
　　你我都不过寂寞之人。
　　今日弹唱完毕，人群中跳出来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弱冠年纪，折扇拿在手里怎么都透出股邪性，伸出折扇勾起洛水的下巴笑起来：“今日可有人了？”
　　爹爹忙走过来低头哈腰：“小侯爷今日来得可真不巧，洛水今儿有人了。”
　　小侯爷折扇一打，爹爹就被甩到一边：“小爷我今儿还就他了。”
　　爹爹跑过来扯住小侯爷的袖子哀求：“爷，爷，您行行好。今天来的那位，您，您惹不起。”
　　“惹不起？我倒要瞧瞧是谁。”小侯爷扯了洛水一路上了洛水的房间。
　　一脚踢开门，小侯爷一把扔在床上。“砰”的一声，洛水的脑袋撞在木板床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小侯爷看了看他，坐在桌旁，拿起碗喝了一口水。
　　洛水忍过那阵头痛，坐起来微笑着说：“小侯爷忍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今天跳出来了？我看小侯爷怕是已经知道今日来的是谁吧。”
　　稍显稚嫩的小侯爷见他一针见血，邪气的脸上添了一丝阴狠：“为了你，我父亲变卖家产，成日流连青楼，我母亲成日以泪洗面，如今爵位不保，怎么，我不该来看看？”
　　洛水没说话，扭过头，望着被子上的并蒂莲花，轻轻笑了笑：“是该来看看。看看我这个罪人。”
　　小侯爷听了，生出一丝一缕的不忍，随即按了下去：“你这手段倒真是高明。过来，小爷我一夜花千金，可不是为了跟你聊天的。”
　　洛水忍住眼里的疲惫，走过来，伸手去解小侯爷的衣服。
　　葱白玉手轻轻动着，红润的双唇轻轻抖着，那双含情的双眼乖巧的低垂着，这样的娇人儿，多惹人怜爱，有谁不爱呢？
　　小侯爷一闭眼，把他一下踹开，一脸厉色：“谁准你碰我！”
　　洛水从小就想逃，次次被打得皮开肉绽，如今认命，爹爹没再打过，可那些客人对他也并非全然温柔。小侯爷这一脚，倒也能忍受。
　　洛水缩在地上。即便是夏季的夜，他的全身都是冰凉的。
　　小侯爷过来踩在他的小腿上，邪邪一笑：“你说我把你的小腿踩断、把你的脸划破，还有人来看你吗？”
　　洛水忍着痛，笑了：“我何尝没这样做过？只不过踩断还能接上，划破了照样有人喜欢，求死不得，我还能做什么？”
　　小侯爷收了脚，听见父亲大叫：“是谁把洛水抢去了！”边嚷嚷边上楼。
　　小侯爷拿出一把刀，笑着一下插进洛水的胸膛，等父亲急匆匆来到门口，侧身躲在门后，一脚把他踹向洛水。
　　侯爷看到怀里的洛水血流了半身，大叫起来：“来人，来人，洛水，洛水。”
　　小侯爷施施然走过来，侯爷见了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小侯爷冷冷一笑跳窗而去。
　　洛水努力转头看向窗户，这样自由，这样潇洒肆意的人生。
　　侯爷堂上承认是自己杀了洛水，他蹲了大牢，在牢里自尽。侯爷夫人也随他而去。偌大的侯府，就剩了一个小侯爷。
　　被救回来的洛水，已然残了。走两步就喘，更不用说接客。
　　青楼里捧了新的头牌，他被爹爹扔出了青楼。
　　洛水的脸依旧很美，可他不爱，去庙里拿了香，把那张让人日思夜想的美丽容颜全部烫坏。
　　很多人都避之不及，连孩子都能吓哭。
　　洛水成了乞丐，每日拿着一两枚别人留下的同情钱，去买个馒头包子，然后坐在太阳底下一口一口的边吃边晒太阳，日子过得惬意又安静。
　　“跟我走吧。”听见熟悉的声音，洛水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他愣了一下，随即捡起来拍拍灰，又吃起来。
　　小侯爷坐在他旁边，看着衣衫褴褛，满目疤痕的洛水，眼神声音都很温柔：“跟我走吧。”
　　洛水笑了，摇摇头。虽然脸毁了，但声音依旧动听：“洛水已经死了。小乞丐能有今日要谢谢小侯爷。祝小侯爷鹏程万里，子孙满堂。”
　　洛水站起来要走，小侯爷一把把他扛在肩上，阴狠地说：“早就断子绝孙了，你也跟着我承受这报应吧。”
　　洛水挣扎着说：我不是洛水，我是小乞丐。”
　　小侯爷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那我就带着小乞丐走。让他吃香的喝辣的。让他一直陪着我，到老，到死！”
　　洛水安静下来，看着他腰带上的图案轻轻地说：“我要每天晒太阳。”
　　“好。”
　　“夜里睡觉得点蜡烛”
　　“好。”
　　“不许让我给你唱曲儿。”
　　“……”
　　“不许逼我陪你睡觉。”
　　“……反了你了！”
　　小侯爷一路扛着个小乞丐进了侯府。侯府下人们都听见小乞丐用动听勾人的声音大叫：“别脱我衣服，我自己洗。”还有小侯爷的吼声：“给我老实点儿。”
　　侯府，热闹起来。两人总是闹腾，今天小乞丐上了树，明天小乞丐上屋揭了瓦，下朝回来的小侯爷又是一通吼。
　　夜里，二人住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二人从不让下人伺候，让他们远远的。
　　可灯光那么亮，映在墙壁上那痴缠的二人的影子，谁又看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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