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为兵

　　林芳带领李婷、张莎和王秀君走后,杨丽娅觉得宿营地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夜色沉重地把她们三个女兵包裹得难于透过气来,在这样特殊的场合,相互依赖成了女兵们感受到的最大的温暖,有林芳护土长在身边,三个女兵心里感到充实,情绪也轻松得多,此时三个女兵都有一种紧张感,心底也空落落的。她们三人相面站着,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表情,但都看不明对方的神色。不能高声说话,宁静中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敌人就在眼前,谁能不紧张呢。尹海春轻声问杨丽娅：
　　“小川妹,张莎临走向你伸大拇指,你说实话,你紧张么,我是心都要跳出口啦!”
　　“我又不是仙女,遇到敌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杨丽娅轻声回答。
　　“丽娅,我们得做点什么,不能这样干等着!”陈燕梅提意说。
　　“燕梅跟我想的一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杨丽娅冷静地说。“日本兵有五个,我们的四个姐姐是以少对多,不占上风。如果我们都去,七个对五个就有优势了!”
　　“护士长命令我坚守宿营地,只怕我们三个过去反而添乱!”尹海春说。
　　“我这样想,我们三人从另一个方向摸索过去,找个有利位置潜伏下来,林芳姐行动顺利,我们决不行动,万一出现什么差迟,我们再打增援!”杨丽娅说。
　　“我赞成!”尹海春说。“燕梅,表个态,别让张莎那个湖南山沟里来的黑姑娘小看了上海、南京来的女兵!”
　　“我、我是怕我们擅自行动,有违护士长的军令,我们首先应该是士兵!”陈燕梅有些为难地说。“战场上,士兵违犯军令,是要军法处治的,丽娅,护士长要你负责!”
　　“这个我明白,诸葛武侯是我半个四川老乡,他用兵讲求实效,也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能视战场的瞬息变化改变进攻策略的兵才是好兵!”杨丽娅说得十分认真,尹海春和陈燕梅想不到她把诸葛孔明都搬出来了,她俩只得恭敬地听杨丽娅讲下去。“不过,我们来回民主吧,投票决定是否行动。掌心向上表示赞成,向下表示反对,准备好,我喊‘出手’,我们三人一齐亮掌!”
　　三个女兵同时亮了手掌,掌心都是向上的,行动不容置疑。杨丽娅感到非常欣慰,以陈燕梅轻轻击掌表示赞许,然后她学着长官的样范下达命令:
　　“我们立即行动,一切听我指挥,小心注意脚下,不得踩断干柴弄出声响。护士长她们毕定要摸到大树下才能干掉敌人,我们就去半坡上埋伏,必要时打增援,出发!”
　　三个女兵离开宿营地,走的是与林芳四姐妹相同的路,她们要做后备力量……
　　林芳率领三个女兵蹑手蹑脚地走出藏身的树林后，从左侧绕道摸索着靠近大树。她们的行动异样的轻巧，每一步都踩实了再移动脚步，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她们摸到了距离那棵大树三十来米的树林里,仔细地观察敌情。
　　大树下的篝火渐燃渐小，只剩下脸盆那么大的一团红光了，依稀看得清，四个日军士兵坐在大树下的草地上，背依树杆打起盹来。他们把步枪靠在树身上，看样子他们确实没做一点儿防备，也许他们完全想不到此时会有中国女兵逼向他们，在他们的意识里，中国远征军早已溃不成军，见到他们早就四散逃窜了。
　　不过，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日军还是布置了岗哨。
　　一名日军士兵捧着枪站在大树下，不时地四处望望，尽他的所能象狼一般搜寻着黑夜里每一丝可疑的影子和黑夜深处可疑的声音。
　　“蹲下来，我们再等等！”李婷轻声说。“让小鬼子在做着美梦的时候死去，也算是超度他们了！”
　　“长官,张莎请命先干掉那个哨兵!”张莎说。
　　“芳姐,哨兵交给我,武松的老乡善使短刀!”李婷说。
　　“慢,我们绕到大树背后去,从背后袭击!”林芳说。“我们不能开枪,必须等待最有利的战机,再靠近敌人一点,一旦出手不给敌人一点机会!”
　　女兵们虽然没有过单独作战的经历,但在这丛林里要消灭敌人,保存自己,天性和本能促使她们开动脑筋,把短期集训时所学到的和在师部与战友、伤员交谈时所听到的传言故事运用到具体的军事行动中了,不管用什么办法战胜敌人,获得胜利就是真理。
　　四个女兵躬着身,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大树背后的树丛里匍匐下身来，矮树丛掩蔽着她们,她们面对着大树下的日军哨兵,但哨兵发现不了她们。此时她们离晖哨兵大概只有二十米远了，但中间相距是一段开阔地，没有掩蔽的树丛。但她们要交流想法,只能交头接耳了,话音稍高一点,可能就会惊动日军哨兵。
　　那日军哨兵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哨兵也困倦了，他叽哩咕噜了一阵，听语气他有些抱怨，他也想歇息了。哨兵困倦打呵欠,是女兵们下手的好时机了。
　　“哨兵打呵欠了，哨兵很困，等他拄着枪靠在树上的时候，我们摸上去。”李婷拔刀在手，在林芳耳边说。“我先解决了哨兵，然后一起扑上去，一齐下手，谁也不要迟钝。记住，杀鬼子不许眨眼睛！”
　　“明白！”林芳对着李婷的耳朵说。“我和张莎、秀君一在跟着你！”
　　“秀君是文工团员，这回是要真杀人啦！”张莎凑在王秀君耳畔说。
　　“嘘——”
　　李婷轻轻嘘了一声，制止了张莎的话语。
　　王秀君欲言又止,因为憋住话语而想咳嗽,急忙捂紧嘴巴让鼻腔消解掉闷气。
　　四个女兵匍匐在矮树丛后静静地等待着，夜和时间仿佛凝结在一起了，流动得非常缓慢。远处的草丛里几只不知名的虫儿唧唧唧的嘟哝得十分欢快，它们完全不会体谅人间的悲情。
　　李婷本来要行动了,但很快明白还不能出手,因为那日军哨兵打个呵欠后,背上长枪向空地里走了几步,面对四个女兵解开了裤腰要撒尿,靠在大树下的一个日军士兵可能听到了哨兵撒尿的声音,嘟哝一句:
　　“太郎,快一点,别让花蛇咬了你那东西!”
　　“嗨!”日军哨兵回答。“花蛇的没有,中国女兵的在树林的才有!”
　　日军哨兵很快撒完了尿水,抖抖裤腰系好了裤子,返身后退几步取下枪依然直挺挺地站着放哨。哨兵手中的长枪左右摆动,有时枪口正对着女兵潜伏的地方。
　　“狗杂种,我要先割了哨兵那脏东西!”李婷在林芳耳畔悄声说。“那哨兵说山林里有中国女兵,难道这股敌人是专门搜寻女兵来的”
　　“哨兵是在说糊话,鬼子兵都一样,整日想着花姑娘!”王秀君悄声说。
　　“秀君是演员,小鬼子最爱你的好脸蛋好身材!”张莎说。
　　“住嘴!”林芳抿嘴笑一笑,轻声回答。“准备,哨兵要睡觉了!”
　　“娘的,让他多活了一会儿,亮东西的家伙!”
　　李婷后悔没有在哨兵撒尿时及时出手,都是那说话的日军士兵给耽误了,现在只有等待新的行动机会了。果然不出林芳所料,过了片刻，那日军哨兵真的收了枪，向后退了几步，身体笔直地靠在了大树身上，他两手握着枪管，好象就要睡去了,但哨兵不敢睡草地。
　　大树下的炭火几近燃尽，火光黯淡下去，大树下变得黑魆魆的,微弱的炭头红光里四个日军士兵成了黑糊糊的一团,但蜷曲的人形怪样还能够依稀辨认出来。
　　“长官,我上去了，你们各自跟上！”
　　李婷站起身，躬着腰挪动脚步，亦步亦趋地向大树下走去，她边走边向后招了招左手，林芳、王秀君和张莎心领神会，紧紧跟随着她。
　　越来越逼近大树了，她们似乎听得到了日本兵的喘息声了，这时候，李婷又打个手势，要身后的人停下来。
　　李婷停任了脚步，蹲在地上待了片刻，此时她离那哨兵只有几步远了。
　　片刻后，李婷悄悄地起身，挪步走向哨兵,她从哨兵侧面身后逼近,哨兵看不见她,困倦也使哨兵不能睁眼去看李婷了。
　　日军哨兵打个呵欠，头向一侧歪了一下，困倦真的象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了他，使他毫无斗志了，闭眼睛歪靠在大树身上睡起了觉。
　　李婷瞅准了时机，摸到哨兵身后，右手执刀扑向哨兵，执刀在哨兵的脖颈上狠劲一勒，哨兵没有机会叫出声来，身子就软瘫瘫地向后倾倒下去了。
　　李婷一手扶着哨兵，把他轻轻放在了地面上，再绕到四个鬼子一侧，向正在摸索前进的林芳三姐妹挥舞手势，示意她们分散前行,一人一个鬼子,准意找准各自的目标。
　　三个姐妹都能领会李婷手势的意思,张莎和王秀君相约从大树右侧逼向日军,林芳靠向李婷从左边摸向敌人,现在四个女兵都把冲锋枪背在身后,手执短刀,她们只想用短刀结果敌人的性命。李婷初试身手一刀结果了哨兵,没有弄出一点声响惊动了树下的日军,那哨兵倒地之处离大树下奄奄一息的火堆不过丈余的距离。
　　大树是一棵红豆杉树,粗壮的树身表明它已在此山生长几百年了,有几处露出的树根突起现在却成了日军睡觉的硬枕头。
　　四个日军士兵两两分靠在火堆两边,四个女兵找准对手是一一对应了。
　　“姐妹们，杀鬼子!”
　　李婷呼吼着执利刃象饿虎扑食一般扑向树下的一个日军士兵，刀光闪处，利刃猛地刺进日军士兵的咽喉，只听得噗的一声，热血喷溅出来，她嗅到了一阵浓烈的辣腥味。
　　林芳、张莎和王秀君应和着李婷的吼声，几乎同时执着尖刀扑向敌人。
　　三个日军士兵从困盹中猛然惊醒，一时不知所措，更顾不得招架，只有在懵懂中挨刀子的份,咿哩哇啦地惊慌叫唤是他们唯一的招架了。
　　张莎出手风一般快，她不给自己的对手半点儿机会，尖刀忽闪一下扎进敌人的左胸，干净利落地就把敌人干掉了。她怒吼了一声：
　　“死吧，小鬼子，远征军女兵为死去的姐妹们报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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