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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鸭子就不要嘴硬惹
魔界接待客人的方式非常模式化。我们依然被路西法安排在卡得殿的西边,连我住的房间都跟以前一样。不过我感觉屋子宽敞多了,大概是因为我少了几箱衣服。
安置好房间后依然是参加魔王为我们准备的晚会(其实就是喝酒)。魔界的烈酒九界闻明,不过我这次非常机智地找了几个酒量大的给我挡酒,他们一边挡酒一边和魔族们非常自来熟地聊起了哗——和哗哗——和哗哗哗——,把“今天我们不谈政治”的气氛搞得很浓烈。
哈尼雅大概是我们中最焦虑的人。这傻孩子沉不住气,老是想要去问问魔界关于和议的事情。像这样的酒会只是为了互相试探,小打小闹罢了,真枪实战还得在谈判桌上。可是年轻人就是喜欢冲动,一冲动便悲剧。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
“先别提这个,为神之美哈尼雅殿下的到来干杯!”
“我们想问问魔界关于…”
“先别提这个,为路西法殿下的英明干杯!”
“和议…”
“先别提这个,为我们未来的魔后希迪陛下干杯!”
所谓政治,就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
我衷心希望哈尼雅在被灌下第十杯酒时能明白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我这次带的大部分是暗天使,魔族们对我们的好奇大于敌意的缘故,这次的酒会进展得很顺利。虽然我推掉了大部分祝酒,但难免喝上了几杯。酒量不好是我至今没有克服的短板,所以最后我只能靠着窗吹风。希迪似乎也喝醉了,他的面色酡红,眼神湿润迷蒙,像是弥漫着雾气的所罗河水。路西法一手环着他,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要有多腻歪就有多腻歪,闪瞎一群单身汉的狗眼。
我淡淡一笑,轻轻摇摇头。
魔界的夜空美到失真,繁星点点,滚落一地的珍珠。
这样的美景魔王堕天以后才开始出现,因为他的堕落,天上没有了光耀晨星,但阴冷的地狱却有了温度。
——你为什么这么要带我去魔界玩啊,那里又冷又黑,有什么好看的呀。
____魔界的黑暗远比天界纯粹,我喜欢纯粹,那让我想到你。
“米迦勒殿下。”我回头,玛门举着酒杯向我走来,他今天看起来竟然有些醉,迈出的步子也没有以前轻盈。
“玛门殿下贵安。”我举起杯子回敬,他一愣,然后一饮而尽。
“你把头发剪了。”出人意料,他并没有离去,而是靠在我旁边,低垂着头喃喃道。
“我只有那两千伯度里留过长发。短发在战场上面好打理得多。”
“你似乎也不太喜欢漂亮衣服啦,上次你来像是要结婚一样。”
“我们暗天使崇尚朴素。”
他沉默,晚风吹拂着外面的香榭。
“玛门殿下,您还好吗?”
“你…存在过吗?”他突然抬起头来,那双红瞳像是已经经过了千万次次的流泪,再也洗刷不出我清晰的倒影。
“米迦勒…他存在过吗?”他重复着,声音却无力了不少,虚弱得像是梦中的呓语。
“玛门殿下,您喝醉了。”
“不,我很清醒。”他笑,“我恨我自己太清醒了。”
酒会结束,哈尼雅几乎已经晕死过去,暗天使们倒下一大片,折腾到房间时,已经快是凌晨两点了。
病痛是骤然爆发的。
胃里像是被点了一团火,并迅速蔓延到全身。心脏痉挛,撕裂一般地痛苦。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虫蚁啃噬,四肢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冰冷的汗水从我的头上,背上不断冒出,我挣扎着起身,脑袋却一阵翻江倒海。我失去重心,摔倒在了床下。
奥丁说,你的身体必备受苦痛。
这样的病痛每一百年爆发一次,像是一个从未失约的老朋友。它在一百年里随时爆发,毫无征兆,无法计算它的规律。那是奥丁对我永久的烙印,印刻着滔天的怒火与仇恨。
痛,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镇痛药就放在橱柜里,可我现在动一下指尖都是钻心的刺痛。我的嘴唇颤抖着,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脑袋里面乱糟糟的,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闭上双眼。
隐隐约约听见人的声音,然后是敲窗户的声音,频率越来越急促,但传到我耳边却像是途经了千山万水。我没办法思考,也没有办法回应。
突然,皮肤上有微凉的风拂过,我被人从地上捞进怀里。位置的改变使疼痛加倍,我忍不住闷哼出声,眼泪因为生理刺激流了下来。
路西法。
他用双手紧紧抱着我,不停地在我耳边叫着什么,我勉强睁开眼睛,视野里像是蒙了一层白雾,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他的眼睛变成赤红色。
他是在着急什么呢?
“路西法陛下,可不可以…帮我…帮我把橱柜里第三层第四格的药拿过来。”他身上充沛的光元素使疼痛消退了一点,我勉强用气声对他说道。
他放下我。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可想他的动作要有多急躁就有多急躁。
然后我又被搂了起来,嘴巴被什么撬开,药液被灌了进来,我艰难地吞咽下去,喉管感觉要烧起来了。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无力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脏在我耳边跳动,令人安心。
药效渐渐起了作用,疼痛如潮水般退去,但身体依然没有什么气力。他把手放在我的脸上,从头发到下巴,指尖不住在颤,像是生病的是他一样。
“陛下你这么晚不陪希迪,来找我这个老头子看什么。”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尝试用手推开他。
他一愣,把我抱得更紧。
“刚刚你怎么了?”他的面色苍白,尾音带着脆弱的颤声。缩在他怀里,我能感到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他在害怕,但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害怕。
“老毛病。不用担心,除了痛之外没有危险。”
“哦。”他默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我,“你犯病的时候会变成这样吗?”
我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面色白如金纸,火红色的头发虚弱地粘在脸上,湛蓝的眸子里水汽弥漫。
这的确是我,没有受到诅咒之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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