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归

　　美人说了一句她的姓名，彼时的春晓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心里庆幸博得这美人些许好感，日后总有些用处。只是美人的兴趣转的很快，春燕春晓跟着李小姐在车厢里待了半日后就被赶到了马车外，同车夫一道坐着。
　　迟钝如春燕也察觉出来这一行人的异样之处。她悄悄的问春晓：“肖肖，他们为什么走的这么慢？”慢的简直不像是赶路的人。而春晓分明记得前一日那领头的江姓男子还急着赶路，现在却好像不愿意走了。
　　他们停下来歇脚的时候春晓特意瞧了一眼江姓男子，见他面色愈发阴沉。春晓知道多想无用，就拉着春燕去找那细高挑儿。休息时那细高挑儿身边的乡兵都三三两两各自坐着闲谈，而另外一队精壮些的乡兵则任然站着保持警戒。细高挑虽然也在坐着的那一队乡兵中间，但是他也保持站立姿态，有人同他搭话他就笑着闲扯几句。
　　那些坐着的乡兵瞧见春晓春燕两个小姑娘朝着细高挑儿走过来已经见怪不怪了。春晓事先教过春燕，姐妹俩齐齐喊了那细高挑一声“连伯伯”，又同旁人打了一声招呼，姐妹俩乖巧模样惹得一旁的乡兵开始想家。“连二，你这老鳏夫，倒像有了两个乖女儿一般。我家里的几个啊，没一个是省心的。”说着还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连二顺着他的话自嘲道：“我没有子女可省心得不得了！”
　　“哎，连二我不是那意思，你可别气啊。”连二摆了摆手，牵着春晓春燕走远了一些。
　　“连伯伯，你走了一路累不累？”
　　他蹲下来摸了摸春晓和春燕的头。
　　“不碍事的。丫头，护送江小爷们到岳安城我们就会各自回乡分开走了。你也知道我许诺过你们的，你要是想回张家村，我就送你们回去。你考虑一下吧。”春晓暗自忖度“小爷”这种称呼实在有些奇怪，原本她以为这个男子至少是军队的某个小头领。
　　“连伯伯，我家乡……”
　　“不忙，你先想想吧。我只告诉你一句，江小爷不是普通人。你要是有什么志向，跟着江小爷其中的好处……”连二垂着眼皮神色晦暗不明，没有把话说完。
　　明明春光明媚春晓却打了个寒战。“我会好好考虑的。”
　　冥冥之中，命运的舞台缓缓地拉开了帷幕。
　　不论人走的多慢，总有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天。
　　一路上春晓尽量保持安静，降低存在感，春燕却不同，她很快忘了沈李氏的死，她喜欢跑跑跳跳。春晓原先想拦着她，怕惹得别人不高兴，转念一想这会小宇现在完全是个孩子，还是不要压抑她的天性好。包括连二在内的乡兵都说春燕完全是个小男孩的个性，加上她年纪小又长得壮实，要不是衣服首饰不同，任谁都不相信这是个小女孩。望着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宇，春晓会暂时忘记这是一个怎样凶险的世界。有时候春晓会问春燕一些前世的事情，她懵懵懂懂，记得的事情零零碎碎，大多数是关于“肖肖”。
　　春晓一时不知该是悲是喜，悲的是她们都与前世不同了，现在的春燕更像是原本的春燕和小宇的结合体，而她自己也变了；喜的是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小宇相依为命。春燕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看着现在不过四五岁的春燕，她还不懂，春晓赶紧摇了摇头，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
　　春燕像是怕自己记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连伯伯、说、这阵、儿休息、过了、再过三个、时、就到、就到那个岳……”春燕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是春晓还是理解了，连二是在告诉她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她告诉春燕别人让她转达话的时候不是要一字不落的背一遍，只要记个大概就好了。春燕抬着头很认真的听春晓讲话，春燕的眼睛湿漉漉的，一瞬不瞬的望着春晓，像是某种小动物。
　　两人说话间，春晓忽而瞥见一个身影有些像李小姐的人正提着裙子走远。不一会江小爷跟了上去，于是她肯定那就是李小姐。
　　连日来春晓也曾私下揣测这位江小爷和李小姐的关系，想着会不会是江小爷暗恋李小姐，随着他们愈发靠近岳安城，明眼人都看的出江小爷的脸色愈发难看，而李小姐则始终从容淡定，对江小爷的异样视若无睹。
　　今日风有些大，李小姐撇下了侍女，侍女想到李小姐穿的单薄，怕她受了风寒，但她又怕追上去看到或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她眼珠一转把注意打到春晓头上，拿了斗篷来派她给李小姐送去。
　　春晓只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点了点头就接了斗篷径直朝着李小姐的方向走过去。
　　李小姐迎风而立，将背脊挺的笔直，待春晓走近的时候她听见李小姐对江小爷说了一句：“此生许国，再难许卿！”
　　而李小姐也瞧见了春晓，冲着江小爷笑了一下就走向春晓接过斗篷。李小姐走得很快，像是仓皇的逃离。
　　而江小爷则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李小姐的背影。春晓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走近那位江小爷，说了一声：“今天风大。”
　　江小爷情绪有些失控，他先是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留下了眼泪。春晓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她还记得，她把这句话还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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