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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且/铁腕
赵祺印象中还有祖父用坚实双臂把自己高高举起的模糊记忆,暗暗打气,决不能丢了先人颜面。可长于妇人之手的他,四岁还不离乳母,至今睡觉还需丫鬟睡在外间,真上了战场手腿根本不听使唤,他扯过马头,拼命在冲刺的队伍中逆流而行,直退到护城河下,挥舞双臂,要求放下吊桥,让他进去。城头上的士兵正忙着堆沙袋,架火器,没有人去注意到他。
赵祺喊了几句,也意识到完全徒劳,自己那点可怜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厮杀声中。身边的亲兵早就被冲散,此刻他恨不得能插翅飞走。飞是飞不走的,惶恐四顾之下,他居然发现一个土洞,如获至宝,勉力钻了进去,还伸手把洞口压乱的草堆细细整理,免得露出形迹。那洞穴本是牧童嬉戏时挖了捉迷藏的,斜斜伸入地面之下,狭小之极,赵祺躲在里面,想放声大哭又不敢,只能抽抽搭搭地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只看见纷乱脚步,有人在拖动尸体,扶持伤员,收拾兵器。从说话声音判断,是宋军在打扫战场。赵祺自觉丢人,不敢吱声。
还是李公公第一个想起赵祺,验看尸体,查过伤员,遍寻不着。激战时,李公公在城墙上下奔波,把脚给崴了,急得直叫“罪过”,有负赵祺先祖,硬要亲自去找人。还是林汉想个办法,用竹竿和木椅子现做软轿,抬着李公公四处寻找。
耶律哥已经退兵三十里,大家估摸赵祺也不会往前走,还得在城前的开阔地带找人。大家举着火把,李公公坐在软桥上指挥“都散开去找!大声喊!大声喊!”赵祺本打算天黑偷偷溜回去,这番更是不能动弹。还是林汉眼尖,见得一簇土包下野草无风自动,周围有拖动痕迹,心念一动,蹲下身看个分明,回头极力大声招呼。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士兵象拔萝卜一样把赵祺拖出来。前些日雨雪交加,这个土洞下半截还留有积水,赵祺滚上的泥浆都结成薄冰,立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人。李公公看赵祺手脚僵硬,便把软轿让给他,强撑一把老骨头骑马回去。林汉一把拉过旁边的兄弟,低声道“把火把再举高点,弄得热闹点,送大人回府。”那兄弟嗤笑着点头。
夜过三更,林汉进了府衙后院。经过白天的激战,展颢脸色更是苍白。
林汉自责没能全数抢回军粮。展颢微笑道“你能运回这么多,已是不易,何罪之有”转而问道“赵祺接回来了?”
“是。他回去缓过神气,觉得无颜见人,还拿刀子找绳子,闹着要自杀。”
“那他随身的亲兵呢,都怎么样?”
“白天战死四个,重伤三人,还有两个轻伤。”
“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能留。眼下先杀那三个,剩下的你另外找机会,手脚要利索,别留下什么尾巴。”
林汉惊问“为什么?”
“不是人人都象眼前这个赵祺。在军营待了许久,难免他们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
展颢说得平淡,林汉听得心中一凛,毕竟是五条人命,不忍心道“他们可是作战负伤的,而且这次战役中,也算得上奋勇杀敌。”
展颢站起身,怕拍他的肩“他们可不是一般亲兵,是赵祺出发前,皇帝亲自从大内指给他的。回京以后,他们是直回大内,面见皇帝的人。李奭为了葫芦谷之战,已经杀了一人,难保不生祸事,我又令他们出战,更是担上借刀杀人之嫌。既然恶名都背上了,那这个恶人我就要做到底。即便他们罪不该死,算我展颢负他们的,也不能负了李奭,负了身后几十万的兄弟。现在不是施妇人之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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