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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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春好见索夫人忙完了事情，便领了辛嬷嬷来回话。辛嬷嬷磕过头后，索夫人赐了座，辛嬷嬷不敢坐，仍旧站着说话。
　　辛嬷嬷见索夫人眉头不展，似有心事，便说道：“太太，最近我家里出了件奇事。”索夫人神情懒懒地问道：“有什么奇事？”辛嬷嬷说道：“太太是知道的，我从府里出去了，但还是从太太这里学了不少乐善好施的事情。就比如，我常在家里的后院子里撒些米来布施给过冬的雀儿。就前些日子，我们后园里的雀儿叽叽喳喳的汇集了一大片，热闹得跟开集市似得。就是人走过去，也只飞走一两只，依旧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好像人们讨论大事一样。我当时就想，这鸟儿它飞得高，有些事情，它看得比人早，说不定是看了什么大事情，在那里商量呢。可不过了两天，就听说大格格接了懿旨的事情。可见人们常说的，动物通灵的事情是真的。”
　　索夫人平日素喜问卦扶乩之事，听这样的话，眉头不由得舒展了，但依旧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好事不假。可是自从懿旨下了来之后，我便成日的睡不着觉。总是梦到我死去的和泰。他一脸黑相，站在我眼前闷闷不乐，很是不高兴。我想着，这芳丫头进宫里是不是不是个好事情。”
　　辛嬷嬷想了想，便说道：“这也快到了大爷的忌日，家里也有了这么大一件喜事，大爷惦记着也是常事。不知道太太可否告知了大爷？”索夫人似乎悟到了什么，说道：“难怪他好像一副怨我的样子，是怪我没有告知他。偏偏地，这几日我忙，竟然也忘记了他的忌日，他在地下不满也是难免的。”说着眼圈也红了，立马吩咐人通知家庙里的和尚尼姑们做法事，祭告大爷。
　　辛嬷嬷说道：“太太，依我看，还是让格格亲自做法事比较好。一来，大爷在时最疼爱格格，可以告慰大爷在天之灵。二来，格格也要进宫了，在家庙里斋戒沐浴一番，也好祈求神灵的庇佑。”这话又说到索夫人心里去了，忙说道：“还是你们这些老人懂得多。”忙叫人去准备。
　　辛嬷嬷又陪着索夫人说了一回闲话，索夫人因说道：“你去另一个院子里给你的主子磕个头去吧。我也累了。”辛嬷嬷方告了假出来。
　　辛嬷嬷从后门退出来，出了后门，正对着二奶奶的院子，那些回事的奴才们忙进忙出的，好不热闹。
　　辛嬷嬷过了西角门，便是一大片花园，沿着东墙是一溜仿江南的粉壁长廊，长廊的尽头便是爬满了枯黄壁萝和爬山虎的墙，一角便是一个小小的黑漆角门。辛嬷嬷推开了门，便进去了一个小小三间房的青砖灰瓦的院落，院中别无他物，只东屋的窗前有一株光秃秃的玉兰树。辛嬷嬷径直进了东屋里，外间没有人，她掀开半旧的软帘，只见大奶奶和她的两个丫头紫娟、红绫，主仆三人正坐在炕上做针线。这里竟比不得太太屋里一般暖意，再加之摆设简单，用品朴素，更觉有几分寒意。
　　两个丫头见了辛嬷嬷忙下了炕，紫娟忙亲热地迎上来，红绫忙去端茶。辛嬷嬷刚要行礼，大奶奶忙说道：“辛妈妈到炕上来坐，这里暖和。”辛嬷嬷坚持行了礼，才坐下来。辛嬷嬷见炕桌上堆放着各色的边角料，别的又做不了，主仆三人只能将就着绣个香袋、荷包什么的。辛嬷嬷问道：“那边连块好布也不给吗？”紫娟说道：“没说不给。我们去要料子，只说家里针线上的人手够，需要什么，有现成的跟她领。只是借故不给罢了。不让我们做针线，可是每月的例银就那么几个，逢时过节的，那边又不肯免了奶奶的礼，还专门打发人来领赏钱。我们不做点针线拿出去卖，怎么过活？”说着，眼眶便红了，辛嬷嬷也不由得辛酸，但素知大奶奶惯于逆来顺受，不忍勾起她伤心，于是说道：“奶奶的好日子快到了。格格在太皇太后跟前长了脸，奶奶的境遇也会好了很多。”大奶奶笑道：“谁说不是呢。”说罢便低头绣了两针，却掉了泪来。
　　一时有人过来回话，说是奉太太的意思，要格格即刻去家庙里为大爷斋戒念佛，因进宫的日子将近，时间紧迫，不及过来拜别。二奶奶已经派了人跟着去了，请大奶奶放心。
　　红绫打发了那人去了，说道：“妈妈，你看看，连这样的事情她都要做坏。”大奶奶说道：“这孩子自从接了懿旨便不大高兴。她也是这样，只是闷在心里，不肯让人知道。但是我是她额娘，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以前在热河的时候，她不高兴了就往清月寺跑。自回到了府里，行动不如以前自由，如今太太让她出去斋戒念佛，倒合了我的心意。只是不知道太太怎么会想到这个？”辛嬷嬷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临走时，太太将一个包袱交给了辛嬷嬷，说道：“还得麻烦妈妈一趟。”辛嬷嬷说道：“一点都不麻烦。”顿了顿，安慰道：“奶奶再熬些日子，等开了春，天暖了，奶奶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大奶奶只是无言而笑，眼睛里似有凄楚。辛嬷嬷知她心事重，也不便多说，便退了出来。
　　紫娟送辛嬷嬷出来时说道：“我听说，太皇太后为了支持南边的战事，削减了宫里的用度，有些娘娘们银子不够用也是做一些针线拿出来卖。宫里的材料和手艺，我们怎么能比得上，只怕这些东西不好卖。”辛嬷嬷说道：“宫里的东西也不尽然是好的。姑娘只管让奶奶放心。”紫娟直送到辛嬷嬷门口。
　　辛嬷嬷带着包袱穿过了花园子，直接从后院出了索府。守门的人知道辛嬷嬷平日里经常领赏，也不过问。辛嬷嬷与守门的人略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辛嬷嬷一路想着，这些荷包香袋确实不好卖，上次就积压了很多，还是她添钱补上了。这次又有了这些，可是如何才能卖出去？正想着，不觉抬头，已到了家门口。
　　回到家，胡氏送过来一包银子，辛嬷嬷问是哪里来的。胡氏说道：“是胭脂铺的伙计送过来的，说是来了一个客人，把所有的东西都买下来了，又说以后有了便都送过去，那个客人约好了还要再来买。”辛嬷嬷正疑虑是何人，但见儿子进来问好，便收拾好银子，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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