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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初识温府众生相(2
006.初识温府众生相2
座位是按照家中排行依次入座的。
二娘温瑾的左手边挨着大姐温元,右手边坐的是二房嫡女温姝,温姝的另一侧挨的是四娘温慧,温慧的右次便是五娘温络,然后是六娘温玥,六娘的右手边空了个座,那原本是七娘温芸的位置。
至于右侧的位置,往下依次坐着大房长媳秦氏、嫡长子温嘉煜、次子温嘉安,紧接着是二爷温青寿同老二媳妇季氏,三房男丁在外,最后坐的便是老四媳妇程氏同哥儿温嘉赞。
温络才坐下须臾,老太太姚氏打里屋走了出来,着一身靛青色缎子,袖口用金丝勾着祥云,腰间系一锦玉,温络只打量了一眼,却只觉得华贵雍容,姿态仪雅。
姚氏坐于正中央,抬眼瞄了瞄底下的儿孙,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落到老二媳妇季氏身上:“不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冯大夫说你身子未愈,你来做什么?”
下首的季氏听罢,恭敬道:“媳妇知道母亲心疼儿媳。今日天朗气清,媳妇自觉身子大好,就想过来看看母亲,聊表孝心。”
“你这孩子倒也有心。”姚氏道,“若是觉得哪儿不适尽管告诉于我,莫不要逞强。”
“媳妇醒得。”
姚氏点了点头,顺着季氏的目光偏头望向二子温青寿:“季氏大病未愈,做丈夫的要多担待写。往日里你爱闹腾我也不拘着你,私心想着儿子大了也不喜被一老太太唠叨。哪曾想这一回……寿儿,你也该收收心呐。”
温青寿正声:“娘说的在理,儿子知错了。”
“待季氏身子爽朗,你二人带着姝姐儿去季国公府走一遭,远在丹阳州的亲家知晓这一遭,想必也是烧心烧肺。许久未见他们了,也好借此机会,让姝姐儿同她外祖母亲近亲近。知晓你们夫妻和睦如此,想来国公侯夫妇也会放下心来。”
季氏自然是从姚氏的话里听出了弦外音,家里再闹腾那也是关起门的事情,若是让远在丹阳州的父亲母亲知晓此番各种缘由,难保会因此而怨恨上姚氏。老太太不想得罪国公府,才会明里暗里多番暗示季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季氏又何尝不晓得当中的利弊,自己嫁入北宸府十二年有余,没有替温家生下哥儿已是理亏,之所以能坐稳二房夫人的位置,莫不是因为娘家是季国公府的缘由,平日里老太太盯着自个儿肚皮欲说还休的模样季氏也装聋作哑权当没瞅见。当年姚氏也曾打算让二爷从宗亲的孩子里过继一个到自己名下,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此事也就搁下了。若是此番把事情闹大,姚氏必定会厌她恶她,兼之她生不出儿子……若是北宸府同国公府恶交,恐怕日后日子不好过的还是自个儿呐。
季氏默了会,道:“媳妇晓得。”
季氏平日里逞强拔尖,关键时刻却是通透一点即明,得到季氏的保证后,姚氏方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到了嫡孙温嘉煜身上。
“煜哥儿最近学业如何?功课上可有什么不通之处?”
温嘉煜起身道:“回祖母的话,崔先生说孙儿通识课尚可,诗书经义佳。”
“哦。”姚氏听罢一时兴起,“那煜哥儿以经义论,为何科条既备,民多伪态,书策稠浊,百姓不足。”
姚氏乃兴平侯武安王后裔,出身世家名门,定武二十六年又嫁给时为帝子师的太傅温显阳,数十年耳濡目染,学术策论自有一番心得。听温嘉煜提及经义,一时兴起便想着问上一问,也好知道温嘉煜功课进程,知其短长。
姚氏等了会,满心期许着,却不见温嘉煜回话,低头打眼一瞧,却只见温嘉煜伫杵在原地不动弹,时而挠挠头顶,时而扯扯束带,憋红了脸,吭吭哧哧,好半天才挤出字来。
“民多伪态,民多伪态……莫不是因为市井小民太过市侩,皮脸忒厚。百姓不足,人人虚伪,大家自然不肯出门相对。”
“混账!狗屁不通,狗屁不通!”姚氏拍着案前一方紫檀花木桌呵斥,一脸不悦。
姚氏威仪,震怒下更是忿然作色。温嘉煜却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思绪瞬间被拍的烟消云散,腿一哆嗦,差点顺着梨花木瘫了下去。
平日里姚氏也会关心温嘉煜的学业,却也只是例行问问,从不讲究,而温嘉煜也同往常回答,既不谦卑也不傲岸,想来老太太对这答案应甚是满意,哪晓得百试百灵的万金油今日里却不好使唤了。
温嘉煜哪里晓得,姚氏因为没了哥儿,便愈发在意温嘉煜这个长子嫡孙,对他寄予的希望自然大了些。
温嘉煜本来还想就着‘百姓不足’再说些什么,好糊弄糊弄过去,这会儿被姚氏的威慑惊吓到,哪里还敢吱声,本来就不太会的经义,瞬间成了抱着擀面杖当笙吹--一窍不通。
“词不达意!狗屁不通!”姚氏怒。
“祖母息怒,是崔先生……是崔先生尚未教到此处。”温嘉煜情急智生。
姚氏皱了皱眉,温嘉煜顺势点点头,一脸笃定。
“崔先生授学三月有余进程却止步不前,既是如此祖母便做主替煜哥儿换了他,另觅一个诗书经义谙的教书先生。”姚氏故意压了压嗓,在后半句重了重音,果不其然,温嘉煜的脸由红转白,继而涨青了脸,不知何以应对。
见及此,姚氏心下懊恼,抬眼却瞅见温嘉煜身旁的温嘉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安哥儿可是有所见解?”
温嘉安乃大爷温青延同香姨娘所生,是庶长女温元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小便在大夫人秦氏身边由秦氏抚养。见老太太指了姓道了名,温嘉安站起身,恭敬道:“孙儿以为教化不明,自然治理混乱。义强于内,威立于上,民服于下,需得明言章理,以教度人。”
姚氏听罢,眉头舒展,竟是带着几分赞许的目光望向温嘉安,点了点头,称许道:“安哥儿辩才无碍,倒是有几分老爷年轻时的风采。”
姚氏毫不掩饰对温嘉安的赞扬,底下的秦氏听见了却是不太乐意。儿子温嘉煜才被姚氏呵责,自己的庶子却出尽了风头并且还讨得了老太太的欢心。秦氏心里不痛快,却还是想着替温嘉煜挽回点颜面。
“煜哥儿平日里可不似这般,想是近日里功课繁重太过劳累,才会一时间脑子犯浑,不知如何作答。”
姚氏睨了眼秦氏,不咸不淡道:“同是一个教书先生,为何安哥儿脑子就不犯浑?”
秦氏被呛了话,一时语塞,瞪大眼不知如何接话。往日里温嘉煜不爱学习她是知道的,自己因为宠爱独子也从不逼迫他,私心想着长子嫡孙就算功课不好又有什么打紧。却不曾想有一天,自己的庶子竟奋发图强力争上游并且得到了老太太的赏识,秦氏忽的觉得,心里长出了一块疙瘩。
就在秦氏思绪飞转的同时,一温婉柔和之音传来,声如莺啼,开口的正是温家的四房媳妇程氏:“母亲,媳妇有事要禀,再过几日便是赞哥儿四岁生辰,媳妇想着,可否让赞哥儿同煜哥儿他们一块入学,请个先生来启蒙。”
姚氏轻轻拨了拨茶盖,似充耳未闻。
程氏又道:“赞哥儿能同两个哥哥一块儿入学,想来定是高兴的。”
姚氏微微垂下眼睑,语气出奇的平静:“赞哥儿现在还小,正是天性-爱玩的时候,现在拘着他上学,只怕是徒劳枉费,还是等他大些再说。”
温络偏头听了听,却是听出些名堂。古人四岁启蒙五岁入学堂,温嘉赞明明是到了年纪却还未入学,敢情这老太太压根就没把庶子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庶子的孩子!
温络有些怜悯的看向程氏,却只见程氏张了张口,半响吐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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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不再理会程氏,转头看向底下的几个姑娘们,却瞅见元娘双目充血,两眼鳏鳏神色萎靡。
“元姐儿可是昨夜没有睡好?”姚氏问道。
“昨个儿赶制绣品,一时忘了时辰,却不想等停下手上的活计,天际晓白。”
“哦,什么绣品令你如此痴迷,一时竟忘却了时辰。”
“是蟠龙纹鱼鸟绣扇套。”
姚氏听罢,有些吃惊:“蟠龙纹鱼鸟绣扇套?莫不是前日里校尉夫人手里的那款扇套?”
元娘点了点头:“元娘想祖母应是喜欢……”
姚氏惊愣,前日司隶校尉夫人曹氏曾来拜访,手里拿捏的正是一款时下流行的绣花扇套,因为花色浓艳,针脚平齐,姚氏不免多看了两眼。当时温元便侧身立在姚氏身后,却不想将姚氏的模样看在了眼里,以为姚氏喜欢那扇套,便向府里的绣娘讨了模子,自个儿在安沐苑绣了起来。
望着温元憔悴疲惫的模样,姚氏有些动容:“不愧是家中长女,元姐儿你有心了。”
本不过姚氏随口一句,落到元娘身旁的温瑾耳里,却不太是个滋味。
温瑾乃长房嫡女,秦氏难免要宠爱了些,兼之秦氏又掌管府里中馈,遇事上各房难免要忍让温瑾三分。温瑾自小如明珠般被众人捧在手心,父亲是天水郡县尹,舅舅又是青州总兵,玉叶金柯,心气自然比常人要高出一截。然而,这般龙血凤髓的身份却并不能令她如意,归根结底还是这嫡女头衔上少了个“长”字。
正经嫡出是次女,长女却是个庶出的,每每有客来访,总会说上一句‘唔,这是温家二娘温瑾’,而不是‘这是温家嫡长女温瑾’。虽说嫡女与嫡长女仅有一字之差,但温瑾却觉得活生生矮了一截。这就好比尊贵高尚的皇后生的儿子称之为二皇子,而大皇子却是皇帝某夜喝醉酒一时兴起宠幸了某个不知名宫女,并于某年月日里生下来的儿子却被人称呼为大皇子一般:自有记忆起,温瑾便觉得心里发堵。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肚皮里跑出来的成了长女,随便耍点把戏便得到了老太太的欢心,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肚皮里跑出来的哥儿,随便说几句经义便把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比了下去!如是,叫温瑾心里怎能乐意。
“姐姐这般有心,妹妹瞧见了也甚是动容。若是祖母喜欢,就算让瑾娘绣十个八个也是欢喜。只是妹妹觉得,扇套左右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物件,家里也有绣娘可以代劳,若是姐姐因为刺绣费心劳神,祖母瞧见了定然要心疼不已,若是让祖母伤神,便是得不偿失,好心办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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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条既备,民多伪态,书策稠浊,百姓不足”引自战国策,向伟大的古代文学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