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有礼[星际]

　　第二天，温绎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双腿完全失去了直觉，艰难地带上眼罩，攀着墙瓷牙咧嘴地爬起来。
　　穿衣服什么的都省了，昨晚竟然就这样坐了一夜。
　　嘭——
　　“啊——”
　　“怎么了怎么了？”琦拉拿着牙刷破门而入，就看看见女孩面对着她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三秒之后，下面传来她非常痛苦的呻吟声，“琦拉姐姐，拉一下我……”
　　琦拉颇为怜悯地看着她，正要伸出手，又看见自己满手牙膏的实在是不妙，只好干笑两声，“小四，我去找人帮忙，你先趴会儿……”
　　说完她跑到隔壁房里去，一嗓子叫来了人，温绎只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拼命自己爬起来呢，才半撑起身子，立刻听到少年明明憋着笑却佯装一本正经的声音，“哎呀，那谁，趴在地上是要干嘛，寻宝吗？”
　　她抬头瞪那人，果然，看见一张放大的辛简的笑脸，眼角抽搐着微微上扬，他倚在门框上，看样子没打算拉她起来，温绎不吭声，尝试着抖抖腿，依旧麻得要命，只好含着泪眼瞅着他，唇儿一弯，又是一声软软糯糯的“表哥”从那小口中飘出，“拉我起来好不好？”
　　手腕一紧，一阵向上的拉力传来，肩膀随即也被扶住了，她身形一晃，终于站好了。
　　她垂下脑袋抖抖腿，扭扭腰，向上蹦一蹦，活络活络筋骨，辛简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她，她早已习惯，蹦着蹦着就出去了。

　　蹦着出去又撞到了打扮漂亮的琦拉，脑袋一阵晕，实在是多灾多难，她还在晕着，涂满红色的指甲就向她伸过来。
　　“头发怎么还没梳，长长的一摞，也不闲麻烦。”琦拉一边说，一边把牵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梳妆台前拉，待她坐下之后拿起梳子比了比，找地方下手。
　　温绎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琦拉神采飞扬的脸，略微囧了囧，小声道：“梳头什么的好麻烦。”
　　她一直都不喜欢梳头，十年前一直由管家包办，这十年间平日里也只是拿着梳子随便扒拉两下，到现在都没学会正正经经地梳个不错的发型。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披着那么长的头发走出去的时候，仔细端详着虽然不错，可是咋一看到底有多吓人！
　　琦拉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拣出工具，纤细的手指在淡光下显得干净而温暖，将工具一一放置好，手掌抚上那一头乌黑色、发质极好的长发，铺散下来如流水般顺滑柔软，一把都捏不住，滑腻腻的感觉像是上好的丝绸，再怎么打结都能一捋到底，触手甚至带了些微微的凉意，发梢处带有一些自然卷。由于温绎是坐着的，长发一路迤逦到了地板上，琦拉想好了给她梳成什么样的发型之后，就开始动手。
　　琦拉和温绎相处那么久，自然是明白温绎很喜欢自己头发的，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或者是专门负责打理她头发的人，根本碰都碰不得一下，更别说要剪发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由于不能剪短，就先给她散了点薄，琦拉的手指很灵活，动作也快，一看就是经常打理头发的人，温绎百般无聊地对着镜子发起呆了，好一会儿，肩才被轻轻一拍，上方传来某人满意的声音，“好啦！”
　　说着，捏起她的下巴打量几下，再拍拍某人滑腻如婴儿般的脸蛋，琦拉的唇角眉梢都挂起笑，满意的不得了，“不愧是我们小四，长得就是漂亮。”

　　时间能冲淡一切吗？
　　如果是在昨天以前，温绎或许会回答“可以”，然而自那一梦之后，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明白，答案是“不可以”。

　　……“不愧是我们阿绎，就是比别人聪明。”
　　……“不愧是我们阿绎，就是比别的女孩子可爱。”
　　……“不愧是我们阿绎，撒起娇来比谁都难缠。”
　　“……”

　　那人总是喜欢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勾着她的下巴说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她一躲，他就抱着她不撒手。在年少的时光里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恨不得整天黏过去抱着半天都不撒手，最好能时时带在身边，无聊时抱一抱，亲一亲，两个人腻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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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她记事起，他就在她身边，他看着她一点点从什么都不懂的小宝宝长成少女，渐渐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也眼见着他从稚嫩的男孩长成少年，举止渐渐摆脱稚嫩，渐渐宛若打磨精良的砖石，光芒一日比一日耀眼，幼稚却可爱的事情不再做，眼光渐渐挑剔起来，少年的气质也浑然天成，越来越有着父亲的风范，在一些长辈的眼里更加出色，更加让人仰望。
　　小时候，她去学校上学，时礼把她送到了学校，转身就走。学校里转来一个被打扮精致得像公主一样的小姑娘，许多小男孩都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在上课的时候揪她的辫子，把她的头发系到椅子上，抓蟑螂吓唬她，或者是在放学的时候拦着她不许她走，各种各样的刁难，是小男孩稚嫩的表达喜欢的方法。
　　换做一般的小丫头，恐怕是要哭起来了，可是遇上的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做事哪有什么顾忌的？恶狠狠地让下人把欺负她的人全部欺负回来，惹上她的男孩子都哭着去找老师，时礼晚上按时接她回家，看着她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瞧着他，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了？”
　　“老师说明天要家长来学校一趟……”
　　温绎小心翼翼瞅着他的表情，见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她的脸颊，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过头去，一副“我知道了马上就告诉你爸”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伸出手拽他袖子，“时礼哥哥，你帮帮我嘛……”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迷迷糊糊的，被人耍了都不知道，他转过头，分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是眼睛却亮得摄人心魄，她不懂察言观色，急得说话都带了哭腔，他的任务是接她回去，她却拽着他不愿意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非要他答应不可。
　　少年煞有其事地勾着唇想了想，弯下腰靠近她的脸，眼底流光溢彩，“你叫我一声老公，然后再亲我一口，我就帮你去见老师。”
　　“啊……？”
　　“不愿意？”
　　她连忙摆手，害怕他反悔，可是个子不够高的她那里亲的到她，脸也红红的，羞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你先蹲下。”
　　这太尴尬了，虽然她年纪小，可是好歹还是明白一些这种事情的，她红着脸盯着他半天，借着路灯，可以看见少年薄如蝉翼的睫毛，还有那睫毛之下亮如星辰的眸。
　　“不愿意了？”他见她迟迟不动，眯着眼笑问。
　　“不是，你，你，你……”她一边晃着小脑袋，一边尴尬地不知所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低着头想了想，索性闭上眼，往他的脸颊上吧唧一口，娇娇软软的一声“老公”从小口中飘出来，然后飞快地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乖。”他终于满意，顺势抱起娇小的女孩，步伐轻快地走回去，全然不管这是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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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琦拉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一晃，温绎回过神来，唇角微弯，“没事，我们出去吧。”
　　“嗯好。”
　　温绎迅速起身，穿上黑色的保暖大衣，出门。

　　雪还在下，好像没有停的趋势，大街上人烟稀少，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看不出笑容，温绎发现，今天比昨天的气氛还要死气沉沉。
　　……而且还多了很多死尸。
　　跟着琦拉沿街走了好几百米，拐角再拐角，尸体越来越多，温绎有过在战争过后的城市行走的经历，那里的尸体远比这里的要多，所以并没有多害怕，短暂的适应后，她很快地进入了状态，一只眼警惕地扫视着，琦拉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远远没有温绎平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出很远，寂静的街道里，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小四，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琦拉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说话，分明周围没有别人，根本不用担心被谁听到，她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好像怕吵醒地上的那些死人似的。
　　被占领的城市之中的俘虏，永远都没有说话的权利，反抗者的下场都是死，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说有的国家崇尚的是善待俘虏，北兰斯也该这样，那么就太过不了解北兰斯的人，他们，从来不会对异族抱有不该有的怜悯心。
　　所以，这些人死亡的原因大致都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是被故意找茬。琦拉这样胆小，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对于北兰斯来说，这样同情别人，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处。
　　“诶。你们是谁？怎么来这种地方？”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疑惑的声音，“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胆子还真够大的……不怕被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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