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

　　三天后绿染过了门，改名为染青。林漪安排了白草、白雀做她的丫环。
　　从那天起，绿染与江宛萍一同照料病中的老爷，林漪则一心一意地掌管着司马家的生意，亦塨更是没了插手的机会，不过，他倒乐得与高淳月有了更多时间交往。
　　一转眼夏天过去了，老爷的身体慢慢地好转了。九月十四是仁州大户桓祁老王爷叶赫那拉察鲁的生辰。王府是满清贵族，袭三等世爵，又是镶黄旗大姓，以书画闻名，与司马一族是世交。老王爷五十大寿是仁州的大事，作为王府世交的司马府自然会有大动作。
　　八月底的一个下午，晚饭后司马令乾召集家人商议下个月老王爷生辰祝寿之事。
　　“我的意思是启用编钟。”令乾发话。
　　听了这话，大家都望向了林漪，她的儿子亦芷虽说痴呆，但在音乐上的天赋却极高，尤其是编钟，这复杂的演奏技艺其他少爷小姐都只学了个大概，而他师承于父亲却青出于蓝，是司马家演奏编钟最好的人。如果说演出，那他是最佳人选，但多年来亦芷很少出席重大场面，皆应担心他言行举止有损司马家形象。
　　林漪知道众人疑虑，道：“要说启用编钟，亦芷是最好的，为老王爷庆寿马虎不得。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王府与司马家是世交，老王爷素知亦芷心性，不会见怪。”
　　“爹爹，娘，亦芷不会闯祸的。”亦芷憨憨地说道。
　　令乾摸摸亦芷的头，笑道：“我的意思与漪太太一样，这场演乐必由司马家担起，且不能有丝毫差错。亦芷不会有问题的。”
　　“老爷，把编钟和众多乐器搬到王府，沿途必然会有许多百姓围观，编钟珍贵，安全问题不能马虎。”江宛萍说道。
　　“萍儿的话也正是我担心的，这点上我会和老王爷好好商量商量，看怎么样才最妥当。”令乾道。
　　亦塨突然想到了什么：“爹，咱家不是有一套仿制品吗？不然，就用它来代替真的。”
　　“那怎么行，仿制品毕竟不是真的，音质没有那么好，老王爷与我多年交情，就算他听不出来，欺骗老友也不是我司马令乾的作风。”
　　“大少爷的话也不无道理，老爷您还是要以家业为重啊。”江宛萍道。
　　“四姨太这话就不对了，这和家业有什么关系？以假代真，失了司马府声誉才万万不可。”林漪道。
　　“好了，这事儿我再考虑考虑，今天先散了吧。”

　　今夜林漪宿在老爷房中。
　　回到房间，林漪捧了药碗奉与老爷喝下，摘下身上的钗环首饰，坐到他身边。
　　“老爷，绿染，您打算怎么办？”
　　“先缓缓吧，她毕竟还小。”
　　“正因为还小，老爷更要趁早，早一点为司马家生下一儿半女的，也不会让她孤孤单单的。”
　　“再说吧。”令乾想说什么，但又犹豫不决，怕招惹了林漪，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漪儿啊，染青的事，你是不是过于草率了啊？”
　　林漪一听果然不高兴了：“老爷是觉得我做错了吗？冲喜也是为了老爷的身体，您看您这不是真的好了吗？”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的心意我都懂，我就是觉得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老爷，成为五姨太是染青的福啊！您想想，普通的丫头大了，无非是配个小子，继续过苦日子，而她如今就不同了，多少人还羡慕呢！”
　　“好吧好吧，先不管她了，说点别的吧！”
　　林漪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递给令乾：“老爷，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您看，亦塨年纪大了，那件事是不是该找机会提了呢？”
　　“哦，这个我明白，敏娅也长大了，这次王爷生辰正好见见她，你也和明珍王妃好好谈谈这件事吧。”
　　“呵呵，我明白，王妃早就和我通过气了，只等孩子们见面，好好叙叙了。”
　　“那就好，如果能和王府结为亲家，那我司马府也算有福了。呵呵。”
　　盛夏之后的秋夜降临得格外早，秋寒风大，刮得早早变黄的树叶簌簌地往下落，像一只只经历过风霜洗礼、早已干枯无形的蝴蝶，在夜风中无力地飞着、挣扎着、想要摆脱一切，可这小小的愿望看上去却又是那么苍白而无望的奢求，落地化为泥土、碾作灰尘，终是它们不能改变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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