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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所有的事情开始于二零零八年的九月。
宋渺渺跟寒阳提前了一个星期去春城。她拜托任叔叔照顾她体弱多病的父亲,拒绝了她父亲执意要送她的请求,决定跟寒阳一起结伴上学。
宋渺渺的学校在春城。她们俩录取的是春城一所算得上比较有名气的理工科大学,但是放在名校林立的春城,也就不算是什么回事了。
春城并不像名字那样是四季如春的城市,其实那里没有明显的春夏交界,据说是一个雪化就到夏天夏花灿烂绽放的地方。春城不仅仅是个旅游城市,全国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电影学院,音乐学院都在春城。春城是一个离寒阳的梦想最近的地方。
宋渺渺无所谓在哪,宋渺渺的梦想就是寒阳。
过了一个暑假,宋渺渺长开了,虽然还是那么瘦瘦小小的样子,她染了棕色的头发,打了耳洞,像个日系美少女。不可否认的是她越来越像她母亲,那环绕着她的忧愁彻底成为她的气质,一颦一笑都带出淡淡的哀伤。
寒阳自她十六岁开始就几乎没变过,个子高高,雌雄莫辩。一开始没人发现,后来宋渺渺发现好像变了一个样子,在开学之前一个星期,人来人往的机场候机室,宋渺渺发现虽然寒阳没有在笑,嘴角却总是翘起来的。
她们俩自分别后一个暑假没见,相约一起坐飞机去春城。
“好久不见啊。”寒阳一眼看到宋渺渺,她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飞奔向宋渺渺。
宋渺渺看她,一时间居然说不上话。抑制不住的一个劲傻笑,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他们俩十分幸运的考到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系。宋渺渺实际上并不喜欢这个专业,比起外语,她更喜欢美术或者中文。但是寒阳喜欢,他也只好跟着喜欢。就像寒阳喜欢音乐,宋渺渺虽然不见得也喜欢,但是还是会为了寒阳去了解一样。
为了寒阳,宋渺渺什么都愿意做。
宋渺渺虽然决定一切东西都在帝都买,但是要带的东西也不少,满满当当的塞了一个三十寸的行李箱。她推是推的动,但想要提起来几乎就是不可能。
寒阳已经率先提着自己的箱子上去了,宋渺渺还在折腾。折腾出了一身汗她才登上了两三级阶梯,寒阳又跑下来,推开宋渺渺,一把提起了不轻的箱子:“走吧。”
寒阳看起来非常可靠。又可靠,又温柔,又体贴。
“大概等下睡一觉,醒来就到了吧。”寒阳笑着说,把登机牌递给空姐,走进了机舱。
“嗯。”
在飞机起飞巨大的轰鸣声之中,宋渺渺闭上眼睛,出乎意料的飞快陷入沉睡之中。
她做了自沈墨死后第一个美梦。
寒阳一开始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电影,一会儿担心她冷,一会儿担心她睡着不舒服。。。。。。直到宋渺渺慢慢把头偏到寒阳那边,靠在寒阳肩膀上为止。
寒阳也不愿再盯着索然无味的电影看,她帮宋渺渺盖上毯子,自已也闭上眼睛:希望宋渺渺做一个好梦。她这样想,也沉沉的睡去。
寒阳几乎是迅速的陷入了梦境,她明明知道是梦,却无法醒来。
梦中的自己站在一个水天相接的地方,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宋渺渺站在她身边,再远一点是沈墨。还有许许多多人站在更加遥远的地方,她的父母,她的亲戚。跟她有过瓜葛的所有人,有些站的太遥远,几乎就是个小小的黑点,可寒阳就是知道,每一个人她都清清楚楚。
梦里的一切都沉浸在冷静的蓝色中,她的视线几乎被那蓝色渗透。
第一个动起来的是沈墨,她穿着最常穿的那件蓝色衬衣,转过脸去背对寒阳。慢慢走开了,寒阳听到她的声音,从风里传来,溅进水里。
“你说什么?”寒阳无论如何听不清她说的话,她想追上去,又莫名其妙的思前想后,直到沈墨走出很远,她仍站在原地。
然后人们开始动起来,那些她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越走越远。。。。。。她虽然内心恐慌,但看到宋渺渺仍然站在她身侧,就莫名的感到安心,也就不想去追回那些人。
走了就走吧,最爱的宋渺渺还在就足够了。
那些人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她的父母跟沈墨已经走得非常远,一些人还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样,只挪出一点点的距离。
她就看着宋渺渺,目送那些人远去。“渺渺,你不会走的对吧。”
她想表露心迹,把自己一颗赤裸的心放在宋渺渺面前,说出三年来环绕在舌尖无法说出的话:“渺渺,我。”
话还没说完,宋渺渺对她微微笑起来,食指竖在嘴前。她冷静自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她也慢慢转过身去,她终于也要走了。
寒阳一瞬间被疼痛俘获,她心痛的说不出话,明明知道只是个梦。。。。。。
寒阳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宋渺渺安静的睡颜。她的动静太大,身边的人都惊讶的看她。
她的心安定下来,但是她不敢再睡,只是看着宋渺渺。宋渺渺睡得也不算安稳,但是看得出是个好梦,她嘴角翘起,却在睡梦中都流下泪。
“怎么了,渺渺。”寒阳摇醒宋渺渺,无不担忧的问。
宋渺渺好一会才从那个甘美的梦境之中清醒过来,她说:“我做梦梦到沈墨了,她跟我说了很多话。”
“本来我很伤心,可是她说等我死了之后就能再见,寒阳,她跟我说人无非就是活上那么几十年,生命短暂,死亡像永恒一样漫长。一时的离别不算什么,到死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宋渺渺笑起来:“你说对不对?”
“可是你哭了。”寒阳怔忪:“你在梦里哭了。”
宋渺渺抹一把脸,确实是一脸的泪。“我明明是高兴的啊。”她自己也疑惑。
寒阳不再说话,她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姿态把宋渺渺抱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额头。她一直处在惊恐里,只有抱着宋渺渺才能安心。
直到飞机降落,她们走到预定的酒店,一路无话。
宋渺渺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忘沈墨,结果发现不能。沈墨时不时在梦里,在回忆里刺上宋渺渺那么一下。她用余光看着寒阳,是嘴唇紧抿眉头紧锁的姿态。
“你不高兴吗?”宋渺渺有时候天真的像个小女孩,实际上她本来就是个女孩。衡量心情只用高兴或者不高兴。而人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掺杂起来就叫人无从形容。
“沈墨已经死了,渺渺。”寒阳声音冷冽:“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活人身上。”寒阳从未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说过话。
她声音又软下来,无奈的说:“都会过去的,渺渺。”
如果宋渺渺知道,那种不高兴的表情,实际上是求而不得,踟蹰不前。如果宋渺渺注意过自己,那么她就知道,自己的脸上也有过这样复杂的表情。
宋渺渺跟寒阳分在不同宿舍。
据说这栋宿舍楼非常好,是唯一的双人宿舍,有落地窗和阳台,离公交车站和饭堂最近,楼下是超市,还没有门禁。
她跟寒阳道过别后走向走廊尽头属于她的宿舍,她推开宿舍门。
她的室友很高,很瘦,很白,有长长的头发纤细的手腕。她弯着腰在铺被子,听到声音她缓缓抬起头朝门口看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叫陈眺,你呢?”她说。
“我叫宋渺渺,你叫我渺渺好啦。”
“那你叫我阿眺吧,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你不是本地的吧?”
宋渺渺摇头:“我南方的。”
她又笑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们南方人都这么可爱吗?”
“不一定哦,你也学外语吗?”宋渺渺说普通话还算标准,但是语气里还是有一点分不清卷舌翘舌,又有许多语气助词,放在她家乡不觉得,单独拎出来就显得软弱可欺的可爱。
“我学音乐的。”她把长发扎起来,帮宋渺渺整理东西。
陈眺长得很漂亮,跟沈墨的沉静不同,她的漂亮更加的热烈,被她故作温柔的姿态包裹,眼位微微下垂,显得无辜又迷人。
她跟沈墨一点也不像。
但是宋渺渺知道,一个替代沈墨的人出现了,她无处安放的不安又有了一个新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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