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

　　四月,周浦路黄宅.
　　二老爷黄永忠看了会报纸,突然想起什么,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翻账本的二太太说:”你有空去霞飞路看看宁心.这孩子,”二老爷想了想,”指不定有前途.”
　　二太太噗嗤笑了:”你们这些官老爷也太势力了,自己的侄女,管他有没有前途,孤身过日子,做长辈总是该去看的.”
　　二老爷疲惫的脸上浮起笑意:”是,太太说的是.宁心是个好孩子,老三家的实在有点闹得不像话.”
　　二太太瞥了他一眼:”三妹倒还好,就是宁香啊,都是姐妹.”
　　二老爷想起年初家里的闹剧,不禁摇头:”不管如何,你有空去霞飞路那看看,前几天我碰到五弟,听说他们那都知道中央大学第一次收了个女医生,还是院长亲自招的,问是不是我们家的.”
　　二太太轻笑着走到二老爷旁边:”你这当伯伯的心疼,难道我不心疼,不消你说,我和五弟妹早就去过了.你别说,那孩子可惜是个女孩子,要不还真有出息,别说书房,就是客厅里都安了个偌大的书柜,到处都是书,我看也看不懂,五弟妹说好多是洋文,还好几种.”二太太想起那满墙的书,不禁笑起来,”不像个女孩子的闺房,倒像是个老学究住着.”
　　二太太顿了顿,又说:”宁心没课的时候才回霞飞路,其他时间都住在学校,哪天我叫老张去学校问问什么时候没课,我到时带上宁倩宁清一起去问问宁心,她俩也大了,我也没指望着像宁心那样,就是上了好点的女中到时相亲时也有面子.”二太太突然抬起头想了想,”过几天我去趟我娘家,要张帖子来,我嫂子说天气暖了要办舞会呢.宁心也算不小了,三弟妹不操心,我这做伯母的也可以操心操心她的婚事了.”
　　二老爷点点头,笑着对二太太道:”太太办事果然放心,就按太太说的办.”
　　这边厢,二老爷和二太太商量妥当,霞飞路小宅子里的黄宁却发愁的不行.前世从顶尖医学院毕业加上十几年的临床经验,这百年前的西医对她老说完全是小儿科的玩意,在严院长的安排下,中医也开始入门,通过中医的望闻问切去找到病灶所在.但是黄宁却发现自己巧妇有无米之炊的难事:缺药.这个年代青霉素才刚刚被佛莱明偶尔发现不久,离临床应用还有近十年,虽然有阿司匹林和606,但国内这些药却少之又少,全部都是从外面舶来.
　　黄宁不禁哀呼,对一个临床西医来说,左手是刀,右手是药,没有药,她的手术刀将成为杀人刀,复杂的术后综合症会随时要了病人的命.黄宁拍拍膝盖上的书,看来她还得整个实验室,看看能不能提炼青霉素或者将中药制剂提纯之类的.
　　黄宁想,看来明天她得去找院长聊聊,看能从哪里购买到实验用具,然后去找下花旗银行的曹大班提取存款,她不禁庆幸幸好这具身体的母亲很慷慨,加上这些年她的小心经营,使她至少没有后顾之忧.
　　黄宁撇撇嘴,想起从周浦路搬出来的孑然一身,当时的宁香一副吃准了她是来骗遗产的嘴脸,她觉得她得抽空在上海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地皮之类的入个手,接下去的浩劫中,中国国土几乎全部沦陷,但上海却一直被冠以东方大都市的美称,想想前世外滩的万国建筑,上海大概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繁华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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