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央

作者: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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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鹅黄殿情薄逆女斥父,千秋池水暖苦儿得母
      云台高哉,敬天九丈,礼地九丈,御神九丈,追祖九丈,统三十六丈之数。
      宇文院从此处落下,必是摔得血肉横飞,天央殿下众主事夫人不消说自是吓得乱了钗环败了颜色。伏晴本也怯懦,当日云台寺飞箭杀人一幕已教他心有余悸,今日这般更是惊恐得他不能言语,幸得有范柯在旁安抚。璎玉素日胆大,今日见那人摔得实在不成模样也只得以袖拂面,退而避之。尧爱先是一惊,眼看那蔷花美人被吓得花容失色,却也不顾自身,跑了过去对那美人好生抚慰:
      “姑娘可是吓着了,别怕,有我,我们在呢!”
      那美人见状,且惊且羞,不觉又红了双颊,羞道:“无,无碍的。多谢公子关怀!”
      尧爱一时想着询问那姑娘名讳,这时只见仙青监的内侍将宇文院的尸身清走,并听得宫人宣谕:
      “朝礼毕!”
      听如是宣,九名仓颉院的青衫执事近前,待九府主事落台谢礼,便引各府众人上了宫车,过天央殿西侧的星祠门往内廷去了。
      宫车辘辘,仙乐扬扬,九府车马过星祠门,西阳门,再经春晖门进入内廷。只见早有思勰院的黄裳执事等候接引,安排崇光府,琉侯府入住娥黄殿,月云府,华清府入住弦华殿,陶朱府,骊山府入住弦英殿,大明府,建章府入住眉英殿,单春秋府入住中明殿。
      待諸府人等各得其所,璎玉早已累得满腹牢骚,她入座便骂道:“先是被那不要命的死人吓得魂都飞了,再是穿西墙过北门的,好歹也有个地方歇息了。”
      伏晴虽也疲惫,眼里却尽是那宇文院摔得血肉模糊的面孔,吴暧见伏晴惊恐难定,便抚慰道:“晴儿可是唬着了,那人失足掉落而已,切莫放在心上。”
      璎玉瞥了尧爱一眼,突然想到些什么,问道:“据闻那日云台寺里有人假湖光院之名杀人,在情关我们又遇贼人作乱,今日有人失足落台,虽不知其中乾坤,我想或许也与那湖光院什么的脱不了干系!你们那死去的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竟把整个天下都给搅翻了?”
      尧爱惊奇素日从不理家国天下事的刁蛮妹妹竟作如是问,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回答,着实被璎玉给问着了。
      吴暧却要答时,范柯走了进来,笑道:“玉儿妹妹真真长大,也思忖这家国社稷的事了。”
      他向吴暧问礼又冲尧爱与伏晴笑了笑,接着道:“你外祖父料理央宫内廷事务,湖光院授教新光阁并掌管阳明宫大小政务,世人谓之‘治国湖光,持家紫阳’,你说他是何许人也?”
      璎玉道:“这倒也难怪,我料想他必定是个有德有才赏罚得力的人品。兴许,还得罪了什么人。”
      范柯道:“这如何解?”
      璎玉笑道:“若不是,他死了以后,怎么有那么多糊涂弟子中了魇着了魔,这个说要报恩那个说要寻仇的,好像诚如他们所言,当真是有人暗地里使坏,谋害了他老人家一般!”
      吴暧听罢心头一颤,想着璎玉一闺阁女儿哪里听来的大逆流言,顷刻却又想到情关遇袭的事:那日他们尾随骊山府宫车行至枫红深处,遭贼人暗伏,那打头的吵嚷着湖光院乃夕贤,显圣二公暗害而死!吴暧想着璎玉必是听了那贼人之言,才妄言至此。
      璎玉又道:“再说那反诗,却也好笑,什么骸骨无用倚龙床,什么市坊几人宣庙堂,难不成说的是那什么夕圣,显贤的老倌老朽无用,不顾天下疾苦?”
      尧爱霎时恼怒起来,嗔怪范柯道:“那日才同你细说厉害,今日却和她嚼得更不成体统,都别说了才好!”
      璎玉冷笑道:“谁稀罕听呢!说来说去莫不是死人的事!再有,女流如我却也知道这天底下早已没了皇帝,你不过在大都多待过几年,多念得几本书,多识得几个字而已,哪里来的王孙太子脾气!”
      这话气得尧爱没了品性,伸手欲显兄长之威,吴暧急忙挡住劝解:“小孩子斗嘴罢了,你何故如此呢!今日之事还有那日之事你们都不许胡说了。”
      璎玉还要辩驳之时,有红罗台的宫娥前来传话,那红衣女官道:“千秋殿明日预备下了汤泉之礼,舂江夫人邀各府夫人,公子,小姐前往牡丹宫演礼,特意嘱咐府上两位公子同小姐好生准备!”
      吴暧道:“今日朝礼,怎不见舂江夫人?只春秋府一人。”
      那女官道:“舂江夫人早几日便入了牡丹宫,张罗着中明节礼的事,紫阳院说中明节礼才是正经的,便免了夫人的朝礼。”
      璎玉道:“天下第一府的夫人气派就是大些,能免则免,明日她这汤泉之礼在我这儿也大可免了才好!”
      范柯劝道:“春秋府是世袭的礼乐上卿,位同仓颉院主事大夫,春秋府夫人也是正一品的司礼女官,比诸府夫人都要尊贵些。她又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如何不去呢!”
      吴暧送走那传话的女官,回头道:“你再不喜欢你母亲,又何苦说那番话?让外人口舌!”
      尧爱冷笑道:“她不去也好,想必母亲也不想见她那失德败行的模样!”
      璎玉顿时起了肝火,她斥道:“天底下什么理都被你们占了。我本就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人。你在大都见得上她几面,祖父父亲又那样看重你,我和晴儿算什么!你也别在这儿就端起了兄长的架子,我还真看不上你那满嘴忠孝仁义的款!”说罢,便痛哭起来。
      吴暧见璎玉动了性子,好言安慰道:“你兄长也是为你好,这不也是怕你因言获罪,有误了朝中的事吗?”
      玉儿听得却愈发不可收拾,忿忿道:“别说女儿不孝,父亲当我不知道吗?您原本病得厉害,医官们都说你经不得车马之劳,此番朝觐,连外祖父都允你不来,你执拗如此还不如为了见她,在父亲心里我们或许都是那个无耻女人留给你的念想罢了!”
      璎玉这番话着实失了礼数,吴暧听罢,黯然自愧,也不顾什么人伦尊卑,却只是沉静不语,心中百味杂糅,又是气又是恨,又是痛又是悔。
      尧爱容不得亲妹这般不孝无礼,重重扇了璎玉一嘴巴。玉儿毕竟是女儿家,在众人面前挨打哪里受得了,顿时羞愧难当,自悔不该来这厌恶之地,又觉在众人面前没脸全是议论母亲所致,对母亲之恨便更平添了几分,不发一语便往内堂去了。
      范柯见此状尴尬,以为眼下这般全因自己多舌,再留也无趣,便告辞走了。
      吴暧见儿女争执,却也无奈,他扶窗东望,见中明殿已是灯火辉煌,心中顿时涌起千万种情思,他默道:“四载相守,几度离散,若玉儿常得你亲身教诲,必不是今日模样。罪责终究在我,不怪乎天不延寿,今遭这一会,或便作永别了!”
      翌日,应舂江夫人汤泉之邀,诸夫人,公子,小姐大早便乘辇入牡丹宫去了。
      众人穿过太白门,在汤泉祠前落下轿来,又被红罗台的接引女官导引至一处名唤靖节隐轩的所在。一入那院门,只见得千方菊色,又闻得万里菊香。好一处菊境,迷得众人驻足流连,只听有人吟道:
      “青黄如焰粉成团,
      蓝翠似玉白雪霜;
      玄驼黛羽绛松针,
      红曲碧绒紫重瓣。”
      众人看去,原来是大明府的长公子李纯孝,只生得粉面桃花,仪表不凡,引得一众女眷侧目。尧爱却也来了诗兴,他和道:
      “帝女清清鼓瑟香,
      逸士幽幽笔墨寒,
      似得朱嬴真君子,
      尝尽人间苦涩甘!”
      众人听罢无不夸赞,那蔷花美人在女眷中不言不语,却亦是暗暗称许。
      那范柯疑道:“眼下只是八月初秋,哪里来的秋风却吹得这满园黄华,难不成是天府所在,有花神庇佑!”
      尧爱笑道:“你只晓‘八月桂子香天下’,却不知‘南吕黄华倚园栽’。”
      众人闻之却也疑惑,尧爱接着道:“按理,这时节却不是这黄花盛放之际,不想花农中偏有那么一二有心人,选种移接竟育出这等奇卉,因长在八月,所以谓之南吕!再有此处乃汤泉之脉,自然开得这等繁茂!”
      范柯愣道:“不想花中却也有这般学问,多得吴兄赐教!”
      伏晴在一旁听得出神,却不解“南吕”二字,正要问时,闻得远处一阵清甜幽香。
      范柯乐道:“才言八月桂子,便闻到那桂子花香了!”
      一旁的李纯孝疑道:“细细品之,这香气却又不似寻常桂子花香,怪哉怪哉!”
      众人皆惑,便循着那股香气走去,却见眼前迎上一位绿裙妇人。
      那妇人道:“夫人久等多时,奈何诸位公子在此赏菊品香,却不知里边才有奇香!”
      范柯道:“什么奇香!牡丹宫我也不是头一遭来,从未听闻有什么奇香,这位姑姑可别哄我!”
      那宫人笑道:“汝等进来便知!”
      说罢,一众人等便跟着那绿裙女官往里边去了。
      这女官领着众人出了靖节隐轩那一处青黄紫黛之境,又绕过团团花枝,别过座座山石,一湖颜色阑珊的菡萏渐渐映入眼帘:只见那残败破损的花瓣在光日里依旧艳丽,密麻层叠的翠盖高低深浅地相互遮掩,虽已有枯槁凋敝之态,却还可忆当日花繁叶茂之醉人风光。一时风吹叶动,莲瓣招摇,云雾消散之处虹架起一座长桥,那桥栏与桥墩刻满振翅蝴蝶,雕遍飞舞蔷花,似云霞着锦,彩虹披衣。
      众人登上桥去,见其桥面明净光亮,竟可透看桥下水摇波动之貌,奔流逐浪之姿,加之周遭云腾雾起,众人好似漫游太虚仙境!
      大家看得出神,突闻桥头另一端有人道:
      “汤泉水暖,诸位来此大可怡神养性了!”
      伏晴闻得真切,却看得模糊,再细看时,那说话之人从云雾中现出真容,只瞧她一身素衣,松袍驰带,发髻闲垂,不施粉黛,却又生得:
      烟雨乌眉眸,日暖殷红腮。
      朱唇语不笑,肌雪怜洁白。
      花颓终将谢,月亏无常在。
      倾国已罔顾,倾城以何哀。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春秋府妻室,尧爱伏晴生母,其姓杨名妍,号舂江夫人。
      伏晴愣了愣,听得尧爱叫了一声母亲,顿时万种滋味涌上心头,他心中想着:“这云雾里的仙女自是神人,怎会是母亲?哥哥唤她作母亲,她不是母亲又是何人?自小便记不得母亲是何面目,今日一见,其天妒之姿又不似母亲模样!梦里神思,泪湿枕榻,今日得见,如何却欢喜不起来?”
      伏晴已然呆住,不知言语,身旁一众主事夫人却寒暄絮叨起来。
      陶朱府夫人道:“多年不见,舂江夫人颜色不老,反倒愈发年轻。吾等残花败柳还何以自处?”
      大明府夫人打趣道:“华清府有天地灵气之养,夫人自小便是万中无一的美人胚子,春秋府又是百世礼仪之邦,如此内外修持,哪是你这贫嘴拙舌的村妇可比的!”
      舂江夫人笑道:“众位姐姐惯会拿我取笑,我怎就生得那个样子,还不是同你们一般两个眼睛一张嘴!”
      建章府夫人笑道:“你是两湾秋水目一抹殷桃唇,我们是两个酒色财气窟窿眼,一张鸡毛琐碎是非嘴。”
      说罢,众夫人不禁笑作一团,这时尧爱上前礼拜问安,舂江夫人扶而笑道:“尧儿愈发长大,愈发好个相貌!”
      她扫视一众女眷,问道:“怎不见玉儿,她哪里去了?”
      尧爱一旁苦笑,却不知如何答复,舂江夫人体味其中原委,笑道:“也罢,终究是我的过错!”
      她又看了看尧爱身旁的伏晴,不觉眼热,想着这便是那尚小便离别了的幼子,今日却也长大成人,正要唤时,舂江夫人身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闹道:“允儿饿了,允儿饿了,允儿要吃桂花糕,允儿要吃桂花糕。”
      这哭闹孩童却是舂江夫人杨氏与春秋府掌印主事大夫孔词章之独子。见孩子哭闹,杨妍将其抱入怀中,抚慰道:“允儿不闹,娘亲这就带你吃桂花糕去。”
      她又对众人道:“前边便是千秋殿,诸位且随我来。”
      雾霭蒸,云烟绕,汤泉水暖洗净红尘烦嚣。千秋殿内酒暖人醉,千秋池旁雨薇香消,花气酒气逐水飘摇。
      一众女眷宽衣解袍,脱环垂发下到那海晏湖里戏水,诸位公子便在一旁的河清池中饮酒嬉闹。海晏河清两泉相邻,古时有纱屏遮挡,今日有渠通之,名曰沉香。
      此刻,尧爱,范柯,伏晴三人便倚在沉香渠一隅闲话。
      尧爱道:“得见母亲真容,晴儿为何不悦?”
      伏晴道:“哪有不悦,我欢喜得紧呢!只是却不知,母亲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孩儿!”
      范柯也奇之:为何舂江夫人与崇光府主事生育二子一女,却又嫁与春秋府孔家,或许当中另有讲不清道不明的隐情也未可知!
      正想着,三个裹着浴裳的女子从海晏湖中走来,她们分别是大明府家的小姐李芙嫣,武宣府家的小姐刘璃,华清府家的小姐林芳菲,这三人皆青春娇艳,又各有姿色。
      那芙嫣小姐道:“适才在靖节隐轩中,闻得公子所云‘八月桂子香天下,南吕黄华倚园栽’之句,不知道那\'南吕\'二字何解?”
      尧爱先是一惊而后笑道:“古人好乐,以音律十二宫代指一年中之十二月,《太音玉册》有载:正月大蔟、二月夹钟、三月姑洗、四月中吕、五月蕤宾、六月林钟、七月夷则、八月正是这南吕!小生在院中偶感而发,不想几位姐姐却留心了!”
      芳菲小姐听罢笑道:“什么姐姐呀,我们却还不曾年老色弛,哪里就姐姐长姐姐短的浑叫起来!” 刘璃年纪最小,却也最调皮,她指着林芳菲,乐道:“不叫你姐姐,那叫你什么,难道要叫你娘子不成!”
      这三个女子一闹,尧爱不禁绯红了脸颊,伏晴在一旁也暗自乐了起来。
      范柯激水斥道:“汤水如镜,怎就照不清自家模样,三位小姐还是走开才是,人家心中早有佳人了!”
      “尧儿所属意的必定不俗!”
      这时舂江夫人携园中那绿衣女官走来,只见她在池中白巾素裹,发髻润湿,却依旧难掩通身的风韵。那三位小姐见杨氏过来,点头致礼后,便都回了海晏湖去。
      杨氏笑道:“绿珠说你在园中品菊,引得众人侧目,刚才三位主事家的小姐竟都自己寻过来了,尧儿如何不睬呢?”
      尧爱叹道:“母亲说笑了,儿子不是不睬,而是,”
      范柯道:“吴兄心中早有意中人了!”
      杨氏问道:“谁家女儿?”
      范柯探探头,左右顾盼,指着海晏湖堤上坐在雨薇树下的一位白衣姑娘,那人钗环粉黛皆去,却更显清丽可爱,正是那蔷薇花车中的美人。
      尧爱嗔道:“就你多嘴!”
      舂江夫人一旁的女官绿珠笑道:“入宫的花名簿上有名字的,我记得她是骊山府主事大夫秦都业的独女,名唤秦颐浓,是骊山府有名的美人,人称雨薇姬。”
      尧爱不禁喜道:“难怪她满衣蔷薇。”
      杨氏笑道:“颐浓,好个名字,也配得上她的容貌,不过我儿既已钟情,却不知她名讳!”
      尧爱道:“母亲取笑了,只是同她有过几面之缘,儿子觉得她面善,无谓钟情。切莫再如此说,让旁人笑我事小,玷污了别人女儿家清白名声事大!”
      杨氏笑而不语,范柯也觉尧爱所言极是,于是便言他物,道:“方才在园中绿珠姑姑说宫中有奇香,如今进得宫来,却未见奇香,这是何故!”
      绿珠笑道:“公子好笑,既是奇香,岂能见到,你四下闻闻便是!”
      尧爱三人听绿珠说得真挚,便四下闻来,闻得四处酒香花香迷醉,尧爱近得杨氏身旁,却闻得她身上别有一股幽香,似菊园中所闻那清甜香气。
      杨氏笑道:“绿珠胡闹,竟拿我打趣。那奇香是我身上涂抹的不死青花的香粉罢了!”
      范柯疑道:“不死青花,好生奇怪的名字!未曾听过此等香料!”
      杨氏道:“西北雪国的山崖峭壁上生有一种香草,名唤不死青花,百年难得一株,其花叶可研成香粉还复童颜,其根茎可入药制油以护尸骨千年不化。”
      尧爱奇道:“世上竟又此等神物!”
      杨氏道:“这东西却有奇效,一经涂抹,其香三日不去,所到之地亦有残香!”
      范柯惊道:“那园中闻到的竟也是夫人身上的香气,真真了不得呢!”
      杨氏接着道:“那香气自是好的,但将其花汁融于酒中,便无色无臭,却又成了麻痹心脉取人性命的毒药,可见世间之物难全,世间之事难全!”
      这话别人听了却罢,奈何伏晴听着感伤,他想着他自幼无母,这已是不全,其果敢不如姐姐,聪慧远逊兄长,这又一不全,再想到在桥上母亲安抚那孩子的情景,更觉心中酸楚,情到伤处,不禁流下泪来!
      杨氏见状,方才想到自己无心冷落了幼子,连忙将其揽入怀中,抚慰道:“我的儿,娘亲竟将你给忘了。哭什么呢!可还记得娘亲吗?”
      伏晴哪里得过母亲这般的爱抚,心头百感交集,难以言说,只是一味哭泣,尧爱在一旁念及自己虽得母亲照料几年,然其孤苦之命与亲弟无异,也留下泪来。母子三人一时都成泪人,范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绿珠笑道:“今日既得团圆,应该欢喜才是,怎就悲伤起来!夫人且止住悲痛,小公子思母情切,这些年来眼中不知积了多少泪水,今日他见夫人您这般伤心,他便更是停不下来了!如何要把眼泪哭干了才算呢?”
      听绿珠说得在理,杨氏强忍住泪水,也抚慰两个儿子莫要再哭泣。
      她道:“当日娘亲已是大错,泪已哭干,今日理当欢喜才是,尧儿,晴儿都莫要哭泣了才是!”
      伏晴这时突然斥道:“当日如何,今日如何,母亲当日何故狠心抛下孩儿,何故要去别人家做别人家孩子的娘!”
      尧爱抚慰伏晴道:“母亲当日有她的身不由己,晴儿这样问,更是要母亲伤心了!”
      伏晴却也不听,哭得更加悲痛,杨氏听得幼子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哪里还止得住泪水,她且哭且叹,抚着伏晴的头,道:
      “绿珠不是外人,我也不怕陶朱府家公子取笑。当年紫阳院还是华清府主事,他与春秋府孔家立下了儿女婚约。不料后来峥嵘夫人协理国政,孔家失势,杨家被贬谪到骊山府。父亲为避祸又将我许配给崇光府吴家。吴暧待我极好,夫妻恩爱十载。奈何世事流转,而后峥嵘夫人获罪,杨孔两家复权。紫阳院以当日婚约不可弃为由,胁迫我重回春秋府。我离开那一日,尧儿十岁,晴儿只有三岁。玉儿今日恨我,晴儿今日怨我,我也心痛,我更无奈!只恨生在朱门之内,要倚这宫墙偷生。平日里别人慕我风光,却不知我这眼珠里还剩下几滴泪水!”
      母子三人如此悲戚天伦,绿珠范柯在旁无不动容。
      却在这时,红罗台领着一众宫娥慌忙来报:“诸位夫人赶紧更衣,有贼人偷入万岁山杀进牡丹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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