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纪事 第一部

　　从前吧，有一个少年，他被人坑了还害死了自己的老娘。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老天没眼，他逃出了自记事起就安身立命的国家，一路行乞，也不知茫茫大陆，何处栖身？有如丧家之犬，馊水剩饭，尚不能果腹；磕头讨饶，尚不能逃得拳脚相加。很惨了吧？错！小和尚认为，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有人见你饿了，施舍了你个馒头，可就当你把馒头放在嘴里，感激涕零时，他又把馒头给抢走了。欲、哭、无、泪！我说的这个故事，就是告诉你当小和尚我得知我们战功赫赫、威名远播、英勇无比的希律罹帝身披玄铁战甲、足踏名驹“擒风”，有如天神般救出垂死的臭和尚一名，随即又告诉他自己是孤身犯险、未带一兵一卒时，我的感受。欲、哭、无、泪！
　　“你很厉害么？怎的连个近身的护卫也没一个么？”我翻了翻白眼，差点被他气得岔了筋脉、当场呕血而亡！
　　“我也是昨夜才得报说你们已经到得嵩陆平原，料想不足四日便可来赴琅霞关，我想一个小秃驴想得紧，就连夜策马来看他，自然就顾不得那些个劳什子的阵仗了。”嗯，臭小子倒也没诓我，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只见“擒风”水缎似的玄色毛发蔫蔫地萎顿着，显是奔得乏了，缺水所致；那人眼窝凹陷，更衬得他凄迷的俊目幽深无限，显是长途跋涉，星夜未合。登时热血上涌，恬了脸，勾了那人脖子就是一通胡亲乱舔，浑然忘了责怪他行事不计后果，连小命都抛了。嘿嘿，不过谁让他一沾小和尚我就乱了章法嘛！算了，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
　　“唉呦，”头上好大一个暴栗，“你出手也忒恨了吧！”
　　“小贼秃，看你乐的，三角眼都成绿豆眼了就知道准没往好去了想！”那人呼吸急促，病态、忧郁的双颊泛上一层细汗，定是刚刚一番折腾脱了力，催了旧伤。我心疼地抚摸着他须髯乍现的下巴，忽然动情，臊着脸道：“什么便宜都给你占去了，边幅未修还是，还是俊得紧……不过，你留着胡子的样子，当真好看……呜”要命了，搂得这么紧，呜，舌头深得那么里头，小和尚今日竟要纵欲死在战场上！
　　两人勾勾搭搭、打情骂俏、又亲又搂，好一会，我在快活得要厥过去之前，一把推开他的手，猛掐自己的秃瓢一记，大叫道：“死了，死了，咱们这对狗男女，不对，狗男男还在这恋奸情炽！忘了那边还在拼老命呢！快，快，还不回头，随了我去救人！”那人方也如梦初醒，掠了我一番胡说八道、夹缠不清，这才意识到我两人正搞得昏天黑地、七荤八素时，“擒风”早已驮了我们，离了受袭之地数里，现在停在一处地势颇高的原野之上。
　　我见他沉吟许久，仍未有动作，恍惚间仿佛看到小三儿他们正倒在血泊中叫着师傅救我。登时方寸大乱，我扑通一声栽下马背，也顾不得股上撕裂的疼，拔足向震天价的喊杀声处狂奔。“小秃驴，小秃驴，回来，回来……小……毓，小毓，你凑个什么热闹，先随我回了希律大营再说……小心，啊……”
　　我一个趔趄，滚下山坡，轰鸣声、三军惨烈的求援声、那人恐惧的吼声……沙砾透过单薄的僧袍，划破了我的肌肤，小石子硌得本就羸弱的胸膛上一片纵横交错……终于，砰然一声，我直直跌落在黄沙飞扬的尘土中，满面斑驳、衣履尽裂！狠狠一拳捶在酷烈难当的甬道上，我在心中疾呼，是你，卞毓，是你，如果不是你为了一己之私，牵引大军汇于琅霞关，又怎会遭遇敌军伏击……你千算万算，漏算了你的良心！…… 人命，那些个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要报什么仇了！”我扑倒在紧随而来的那人怀里，如初生婴孩，嚎啕大哭……
　　“小毓，小毓，我的小毓，你这是要吓死我么！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总得寻个法子，帮你把仇报了，你别再勉强自己做那些个肮脏事了，全部交给我，可好？”
　　“嗯，嗯，”我把鼻涕尽数抹在他精亮的铠甲上，模模糊糊道：“阿罹，阿罹，我弄下的这些，可还救得？”
　　“你道我不想救人么？我还来不及跟你说，你就发起癫来！虽说你一心想以卜卦之名，引开三军人马，把卫城掏空，好叫几个摄政王深陷孤城，到时蛮子军围剿，把他们杀个干净。即使羲国国都失守，但空城一座，也不能叫泽西王讨了好去。届时三十四国盟军，再加上你引到琅霞关的两万兵马，怎么也能把蛮子赶回去。这原就是个釜底抽薪、一箭双雕的好计，你又有何错？谁知，这如此周详、隐秘的伏敌之计，把我们杀个措手不及。难道……”那人脸色一沉，嗜血的阴狠之色如地狱修罗般袭上他原本斯文、雅致而忧郁的俊容，我这才想到这个爱惨了小和尚，温存、谦和的阿罹还是希律的罹帝，那个号令三百盾甲死士、称雄大陆的罹帝，那个从小接受严酷训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希律王！
　　倾慕、激赏、狂恋还有几分恐惧齐齐聚涌心头，一股不祥之兆震得我一个哆嗦，听他最后深思之语，一道灵光乍现，冲口叫道：“难道，盟军中出了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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