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云晓沁一路问着关于郭琰的事情，余紫心不在焉地敷衍，脑袋里全都是和柏之扬那两次对视的镜头，想得头岑岑发重。

　　两人在路边买了盒饭提到余紫家里去吃。打开门的时候客厅里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余紫一时反应不过来还以为走错了房子。一旁云晓沁甜腻腻地叫了声：“阿姨好。”

　　女人望了她们一眼，点了点头，对不出声的余紫说：“我要去南方一段时间，来拿点东西。”

　　“嗯。”余紫应了声，两人之间生疏的气氛让云晓沁都有些尴尬。

　　女人给行李箱扣上锁，立起来拉到门口，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打开盒饭的俩人，忍不住说了声：“少吃点外卖，家里有厨房自己也学着煮。”
　　“嗯。”余紫递了筷子给云晓沁，低下头夹菜。

　　女人叹了口气：“那我走了。”快关门的时候余紫突然叫住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女人敷衍道：“过年前应该有次休息，怎么了？”

　　余紫戳着饭，犹豫了一下：“和爸爸一起吃顿饭，行吗？”

　　云晓沁闻言睁大了眼。谁家父母和孩子吃餐饭，居然要用这样的语气来请求？

　　女人看了看手表，说：“我尽量。到时候和你约。我走了。”说完拉上门，高跟鞋蹬蹬地逐渐消失在楼道里。

　　余紫闷着头吃饭，云晓沁没有开口，余紫曾和她稍微提过和母亲感情不深，却没料到居然是这般生硬的局面。而余紫经常吃外卖，只怕和父亲也没有多少感情。云晓沁心里酸酸的，想了想，忽然凑过去抱了抱余紫：“小鱼乖，有我呢！”

　　余紫咬着筷子冷不防被抱住，身体僵了僵，“嗯”了一声放下筷子回抱住云晓沁。云晓沁总是给她一种暖暖的感觉。

　　吃过饭，云晓沁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色水壶，推到余紫面前。余紫吃惊地抬起头，问到：“你怎么拿了这个？”

　　“嘿嘿。”云晓沁讪笑：“刚刚在他桌上摸来的。下午有体育课，你给他装水带回去吧。我看你们俩也没个进展，你好歹做些事让那个榆木疙瘩感动下嘛。”
　　“装个水有什么好感动的……”余紫小声地说，眼睛却一直瞟着水壶。

　　云晓沁起身去参观房子，不时感叹：“余紫，你家装修得真豪华，又宽敞。不像我家，那么穷酸。”余紫用滤器从水龙头里装了水，倒进热水壶煮滚后，又敞开盖子纳凉，对云晓沁的赞叹充耳不闻。

　　两人躺在软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聊着聊着就都睡着了。余紫睡不踏实，一会儿就爬起来试了试水温，找了大口径的壶装着，好让水快点凉透。虽然天气已经有点凉，但柏之扬还是喜欢在运动后大口大口地灌凉水。

　　仔细刷干净水壶，装了满满的凉水后，余紫对着水壶犹豫了半天，最后打开盖子偷偷喝了一口，忙盖紧了红着耳朵去叫醒云晓沁。

　　下午到达课室时柏之扬一眼就看见了桌上装满水的水壶，闷着的心情有了一点点的阳光，戳戳余紫，笑着问：“你帮我装的？”

　　余紫想起自己的举动有些心虚，摇摇头：“不是我，是晓沁拿去的。”答非所问，但已经足够蒙蔽真相。柏之扬一听，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半晌，柏之扬又戳她，挠挠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余紫，你是不是……”
　　余紫心里咚咚跳。
　　“你是不是去酒吧，跟那些人……”

　　“什么那些人，我这些人怎么了？”连清听见柏之扬那句话，“匡”的一声就把书包甩桌上，居高临下地问，语气不甚友善。

　　“连清！”余紫抿着嘴，伸手去拉她。

　　瞪了柏之扬一眼，连清踢开椅子不情不愿坐了下来，趴在桌上睡觉。若不是不想让余紫为难，不然以她的性格，早和柏之扬闹开了。

　　柏之扬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郁闷，盯着水壶更是一阵烦躁。体育课他在球场上疯狂地跑动，踢球踢得猛，进球也凶得对方守门直抗议，被对方队员压着打，最受十几个人闹成一块，柏之扬被压在最下面连连求饶。一场闹剧后，心里也总算不那么沉闷。

　　日落西山，教室里只有云晓沁和余紫两人，又在黑板上涂涂画画，看到柏之扬进来都转过了身。柏之扬笑笑，径直走到桌前拿出水壶拧开，犹豫了一下，还是顶不住口渴连续灌了几大口。余紫盯着他嘴唇抵着壶口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间接接吻。就算没有，自己能为他做一点事，好似也挺满足的。

　　云晓沁歪兮兮地冲他奸笑：“之扬，有没有觉得特别甜啊？”

　　“是没有下毒吧？”柏之扬假装很害怕，扬起水壶摇了摇。

　　“有啊有啊，毒不死你。”云晓沁甩掉手上的粉笔，走到他跟前，伸手：“喏，给我洗洗手吧，反正你也喝不完。”

　　余紫心里被蛰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柏之扬将水倒在云晓沁手上，随后也给自己洗了手，一瓶水就空见底了。云晓沁坦然地笑着，似乎没感觉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余紫自嘲了一下，是自己想太多了，云晓沁向来没什么弯脑袋，想到什么做什么，自己不也正是喜欢这样单纯的云晓沁么。
　　余紫拎起书包：“晓沁，我先走了。”

　　“咦？这么早？”云晓沁甩甩手：“等等我呀，我拿书包。”

　　“余紫。”
　　余紫转过头，看着柏之扬。
　　柏之扬欲言又止，看了眼云晓沁，还是说出口：“你可不可以别再去那儿？”

　　余紫知道他说的是哪儿，他说的是幻吧，那里有她很喜欢的四个人，有她很喜欢的氛围和鸡尾酒。但是，她对那四个人的喜欢再怎么相加，都比上一个柏之扬。余紫鼻子有点酸，说：“好。”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去。

　　走的时候余紫想，她这么做值得的吧，为了柏之扬那个舒心的笑容。云晓沁跟在她身后，不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余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安静地走。

　　在分叉点，云晓沁说：“余紫，去告白吧。”身后的红灯转绿，一辆辆车呼啸而去，卷起阵阵尘土，在两人夹着的余光里飘飘洒洒，很是呛人。

　　余紫不答应云晓沁的提议。但是云晓沁一意孤行，放学的时候将信纸展开给她开。余紫看了两行忙摆手摇头：“不要不要，好肉麻。”

　　云晓沁拍她脑瓜：“你懂什么，情书都是这么写的。”
　　“不要了好不好，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好你个头，一会哭一会笑的，唱戏都没你变脸快。安啦，我去帮你给他。”
　　“他要是拒绝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余紫想到就有些发急。
　　云晓沁想了想：“行，那就说是我给他的！”
　　余紫愣了。那要是他答应了呢？
　　“安啦安啦，他要是答应了我就拒绝他。”云晓沁义气地拍她肩膀。

　　不是这个问题吧。但是余紫没有再说话，她想，云晓沁玩心若起她是阻挡不了的。

　　于是那个午后，火烧云火烧了半边天的午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云晓沁将情书拿给柏之扬。余紫就站在室外的过道，静静地看着两人，和柏之扬抬头望过来的眼神四目交接也不移开。她心里没有任何紧张也没有任何担忧，没有想任何东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个人。

　　柏之扬望了她一会，被云晓沁拉住了衣角移开了视线。

　　连清和郭琰从楼梯下来看见在过道的余紫，和她打招呼。

　　“啊。”余紫回过神，看见两人有丝欢喜随即想起什么，笑容隐了去。
　　“看啥呢？”郭琰走过来观望。

　　余紫忙拦住他：“燕子，连清，对不起。”
　　连清明目张胆地点了根烟，吹了口烟雾，示意她说下去。

　　余紫觉得被那烟雾蒙到了眼睛，眼睛有些酸涩，连带声音都有些哽：“今晚，我不去了。”

　　郭琰没说话，看了看连清，拿过她嘴里的烟，自己吸了一口。
　　连清瞪了他一眼，对余紫抬下巴：“因为他？”指的是教室里的那个男生。

　　余紫没有回应，连清又问：“她在干嘛？”
　　余紫以为她问的是柏之扬，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呐呐地说了声：“不知道。”

　　连清扫了教室里两人一眼，柏之扬刚好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这个方向。连清冷哼了一声，拉过郭琰走人，走的时候怕余紫多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郭琰也顺势揉余紫的头发，对她调皮地笑了笑，追上连清去拉她的手。连清甩开了，郭琰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伸长手臂挽住她。这回连清没拒绝，还往他怀里靠了靠。余紫看懂了一些事情，但这种事情没有她多话的余地。她和连清之间，连清不会对她说心底话，她也无法对连清说出自己所想。而那个她能把所有心事所有感情都诉之的好朋友，现在正在教室里和她喜欢的男生告白。

　　余紫忽然觉得很好笑。

　　云晓沁捏着信走了出来，深吸一口气仰头对余紫无奈地笑了：“我被拒绝了。”

　　余紫被她挽着手离开。柏之扬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个身影远去，就像刚才那个女孩站在这儿寂寞而安静地看着他一样。

　　又是在那个分叉口，一路安静的云晓沁说：“刚刚之扬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她后退了一步，直起腰板看余紫：“你知道是谁吗？”
　　余紫摇头。

　　云晓沁捂着眼呵呵地笑：“我也不知道。”顿了顿：“你别说，就算只是玩玩，被拒绝了还是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余紫觉得，她看不懂云晓沁了，是从一开始就看不懂，还是云晓沁有心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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