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叶衣躺在学生公寓的那张有些硬的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已经是第四天了，离那个有些迷乱的晚上。
　　整天整夜的睡不着，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课也懒得去上。
　　隔壁住着几个的同是华人的留学生很热心的过来问候过几次，给她送吃的，要送她去医院。叶衣总是微笑说很好，就是困得很，想睡觉。还有一些平时玩的不错的同学总是打电话过来，叶衣干脆关了机，锁了门，谁都不见，也不想和谁说话。
　　四天了，他也应该回国了吧…
　　身体绵软无力，可是脑子却异常的清醒。过往总总，像是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播报着，那些，自己都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一一浮现出来，清晰的仿佛昨日。
　　幸福越真切，难过也就越伤人。
　　叶衣人生所有的片段里，都刻上了容存这个名字。
　　误打误撞打开了音乐的小叶衣，兴奋的跳着一个人的华尔兹。从背后推门进来的容叔叔，没有取笑她。却很绅士的伸出自己的手，邀请这个小公主与自己共舞。那时候，叶衣7岁，太高的容存弯着腰，却也带领着她把这支舞跳的动人。这是，叶衣人生中，与一个男人的第一支舞。小小女孩还未长成，一切却一种下了因果。
　　14岁，第一次来月经。那时候电视里女主角都这样，一旦吐血，就一定是快要死掉。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叶衣，很镇静很伤心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像所有的女主角那样歇斯底里。在容叔叔去上班之后，第一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学校。她留下了一封信给容叔叔，说“自己大概活不久了，让容叔叔一个好好的，自己要走了。”留下信，就一个人躲进了楼底的灌木从，静静的等待死神的到来。可是，等到了天黑，还没死。叶衣很怕，不是怕死，是怕黑。可是越怕腿就越不听使唤，一部都走不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道手电筒的强光照过来。紧接着是疯跑过来的容叔叔。紧紧抱着自己的容叔叔，全身都在发抖，眼睛红的吓人，满脸都是泪。叶衣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容叔叔，也难过的哭了起来。现在的叶衣好像还能听见容存那时有些委屈的说出的那句话，“小衣，你去哪了？”
　　第一次和同学一起去网吧，被正好在那里执行任务的容存看到。不管不管同学的诧异，瞬间躲到桌子底下。那是那个小衣的心情：“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美好，但是却不想要你看到我的一点点不好。”
　　幻灯片一张一张的闪过，闭着眼睛的叶衣也找不到自己是从哪里开始爱上容叔叔的痕迹。是在哪里开始爱上的，不是简单的喜欢，不是亲人间的疼爱，不是妹妹对哥哥那种依赖，而是爱，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想要嫁给他，想要一直一直对他好，想要和他在一起的爱。
　　叶衣找不到自己爱上容存的过程，却也逃不开自己已经爱上容存这个结果。
　　十八岁生日那天，连续执行了5天任务的容叔叔，晚上9点多，拎着一个蛋糕站在小衣的面前，满脸倦容的微笑着说“生日快乐。”等到小衣许完愿，就看到容叔叔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是开心的笑。小衣看着睡着的容叔叔，注视了好久。闭上眼睛，轻轻的映在他的唇上，那个地方，很温暖。
　　叶衣长得很好看，和她的白天鹅妈妈一样，成了男同学们争相追逐的对象。叶衣的眼中只有容叔叔，这些男生在她看了抵不上容叔叔的十分之一。
　　日子过得飞快又温柔，等到自己反应过来自己爱上了容叔叔之后。叶衣变得胆怯有欣喜。小小的甜蜜越加甜蜜，没有看到隐藏的更大的苦难。
　　有一天，大一暑假回家，容叔叔带回来一个女孩，“小衣，这是苏可，叔叔的女朋友。”
　　叶衣连容存的每一个眼角眉梢都记得清楚，却独独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一点点映像都没有，没有苏可，也没有自己，只要那个渐渐坍塌的世界，和站在里面的容存。
　　容叔叔那么聪明，可以在20岁就完成在法国的硕士生学位，可以考满分的数学和物理，可以孤军奋战在不熟悉的地方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小衣对他的那个小小心思呢？可是小衣不相信，怎么也不相信，容叔叔一定是不知道，知道了他就不会喜欢苏可姐姐了，知道了，他肯定会喜欢我了。
　　18岁的叶衣看不到横亘在他们两中间的障碍，只是14年而已，少女的爱情单纯浪漫的自动忽视了所有世俗的认识。
　　腼腆从来不知道怎么去表达爱的小衣，鼓尽了所有的勇气。
　　背水一战。玉碎瓦全。
　　容叔叔的话，说的那么干净利落。毫不留情的斩断了叶衣心里所有美好幻想。
　　“小衣，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不可以和你在一起。”
　　哪有那么容易放弃，在怎么努力，也换不来容叔叔比亲情多一份的关怀。可是对苏可姐姐的容叔叔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们可以拥抱，可以接吻，可以旁若无人的说喜欢你。
　　可是小衣和容叔叔之间永远隔着跨不过去的十四年。
　　终于还是无法在安然的以一个妹妹或者孩子的身份在他的身边常驻下去。
　　败得一塌糊涂的小衣，丢盔弃甲，提交了巴黎大学交换生的申请。其实还是有些不舍。可是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批准通知，签证，证明公文，机票。小衣看着手里的这些文件，只得苦笑看来上帝都觉得我时候该离开了。

　　叶衣突然从床上站起来，躺了太久，突然而来的一阵晕眩，让她摔倒在地上，右腿被伸出来的一小块床板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感觉不到痛。
　　她想见容存，发了疯般的想他，不是今天，是在法国的每一天，都在发了疯的想他，距离可以禁锢住她的行动，可是从来也没有锁住过她的思念。
　　现在，他这么近，他会不会还在这里。
　　就让我再见他一面，至少在让我见他一面，然后，我就死心。真的，但是，至少让我见到他。
　　强忍住晕眩和心里翻滚的恶心站起来，飞快的穿上鞋，就向外跑。不管不顾的冲到马路中央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快到那个酒店了。
　　坐在二楼的“香榭”和朋友一起和咖啡的容存，一眼就看到了快步推门走进来的叶衣。
　　她比前几天看起来更加瘦弱和苍白。
　　容存心里一紧，止不住的疼痛。
　　但还是立刻拿出手机给前台服务打了个电话。让服务说，他昨天就已经退房离开了。
　　离了这么远，容存还是清晰的看到听到前台这句话是，小衣越加苍白的脸色和眼里流转的泪光。
　　只一秒，叶衣毫无支撑的终于倒下。像是一个找不到依靠，渐渐枯萎，走向死亡的白色藤萝。
　　容存想起了，一直刻意去遗忘的曾经那么耀眼的白天鹅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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