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

　　默默在你的身后守候的我，
　　多想看你不经意的笑容，
　　或许我的心你不懂，
　　我努力让你感动。
　　—— 《靠近一点点》
　　**

　　林萨埵此刻正坐在咖啡厅里，优雅地用拌勺轻轻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偶尔“嗯”一声回应着坐在对面喋喋不休的男人。

　　昨天下午开始，她老妈杨女士就五分钟一个电话不停地打来，弄得她不得不一边安抚等待的客人，一边单手泡着咖啡，一手还拿着手机不停地问：“妈，到底什么事啊，电话里不能说的？”

　　而电话那头的杨女士万千不变的就一句话：“你今晚一定得回来，十万火急！”

　　直到烦人的铃声第十遍响起，林萨埵受不了了，“知道了知道了，回去，打了烊我就回去，妈你不要再打了，客人都被你的电话轰走光了。”

　　“你那破店能有多少生意啊，赶紧关了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挂了，你不要再打了啊。”

　　明知家里不会有什么急事，否则杨女士不会像这样若无其事的骚扰。但林萨埵觉得还是有必要回去一趟。不是周末，店里人不算多，六点不到，和王佳佳和吴小品说有事要回她父母那，交代了她们要准备明天用的的物料，就拿上手袋走了。

　　打开门就看到林老头和杨女士悠闲地在茶几上下军旗，还有杨女士得意的笑，“哈，我又吃你一地雷吧……”

　　杨女士看到女儿回来了，也不顾自己的军旗就要被对方吃掉了，立马站起来，顺手拿起棋盘旁放着的一张照片，小跑着走到她旁边。

　　林萨埵一只脚正抬起换着拖鞋，突然感觉手臂被一只手拉着，眼前随之出现一个站在山顶的男人……的照片。

　　“看看这孩子怎么样，长的够机灵的吧，身高有一米八，这是你姑姑同事的儿子，在大学当老师，工作体面，听说脾气也挺好的，不抽烟不酗酒，跟你一般大……＂杨女士摇晃着手里的照片，喜笑颜开地说着。

　　林萨埵换好了鞋，抬手隔开还抓着自己的手，略带烦躁地对她说：“你千叮万嘱十万火急地把我召回来就是为了跟我夸别人家孩子有多好？”

　　“我正要给你说呢，你姑都跟人家约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在曼哈顿的两岸咖啡，你去跟人见见，看合不合适。”

　　林萨埵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这已经是她回来后她家杨女士第四次这么不遗余力地夸赞别人了。

　　“我不去，你想想你前几次让我见的人，一个秃顶娘娘腔，一个胖成四个我，一个都快四十五了。”她一手夺过她手里的照片，瞄了一眼，又伸手停在她面前，“你猜这次这个是他亲戚朋友的照片还是他十几年前拍的？”而后又塞回她手里，转身绕过她往沙发走去。

　　杨女士也跟着走过来，“这次你放心，你姑姑已经验过货了，跟照片上一样，如假包换。”

　　林萨埵坐进沙发里，把手提袋放在桌上，顺手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那我也不去，这个不定又是什么奇葩，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正人君子，内心指不定多肮脏呢。”
　　本就无心看电视，说话间已经换了好几个台了。

　　林女士也坐在她旁边，一把夺过遥控器，灭了开关。“我说你，跟你说话呢，看什么电视。还有，你怎么说话呢，什么肮脏不肮脏的，你脑子里净想些什么？我告诉你，明天必须去，就在你店旁边，走两步路就到了。”

　　“妈，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要我相亲啊，你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你就少操点心吧。”

　　“再过两年看看还能不能嫁的出去，前几年我是管不着你，现在回来了，我还能不管吗？把你嫁出去我就不操心了。”

　　“那我回来还错了，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看你是越来越会顶嘴了，让你去你就去。”一直在一旁自个儿下棋的林老头向来对给女儿相亲的事采取三不政策，不管不问不参与，但听她说到继续待在外面不回来，就有点生气了。跑外地一去就是五年，中间没回来过几次，还把不把这儿当家了。

　　“爸，你怎么也跟着我妈胡闹呢。”林萨埵看一直不言不语的老爸也转移到她老妈阵营里了，为避免两面夹击，不得不对林女士妥协，“好，我去，不过先说好，这可是最后一次，以后您别再给我介绍对象了。”

　　“好，这次你要是还看不上，以后你的事我就不管了，你自生自灭。不过明天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别说不上两句就跟人吵起来，别给我和你姑丢人。”

　　“嗯，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表现。”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状况。

　　坐在这里已然二十分钟，男人从他的姓名介绍到职业介绍到他的家族史最后又讲到他今天出门看到路边的一条狗。
　　好像感觉到对面的人兴致缺缺，才转而询问：“林小姐，我光顾着自我介绍了，都忘了问您了，听说您现在开咖啡店，怎么不约在您店里，也好让我尝尝您的手艺啊？”

　　林萨埵正心里感叹着这位大学老师英勇流利的口才，突然被问道，有点微微惊讶。
　　她放下手里的拌勺，对他莞尔一笑，随即开口：“我的店太小了，而且环境也没这里好。等以后有空，再请您去参观参观吧，王先生。”

　　男人穿着休闲的毛衣，外套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利索的短寸头，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但说起话来一口一个您的，让林萨埵极不习惯，也学着他的话答他。

　　“林小姐您也别跟我客气了，叫我小王，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好，那你也别跟我这么客气了。”明明可是他一直这么客气的啊。

　　那人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好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对她说：“不好意思啊，林小姐，我叫你小萨好吧？我这是第一次相亲，可能有点紧张，我一紧张吧，这嘴就说个不停。您，你多包涵啊。”

　　林萨埵看着对面男人害羞的小模样，真是一只小绵羊呢，顿时觉得可爱极了。“别说的那么严肃，我们就是偶然遇到，然后交个朋友而已。”

　　男人看林萨埵一女孩子都这么大方了，自己要还是客气就未免显得矫情，也不绷着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认识你真高兴，小萨。”

　　小萨？撒贝宁还是萨摩耶啊？
　　“认识你我也高兴。对了，你在Z大教什么的？不会是历史吧？”

　　“不是，我是教体育的，这学期主要是教网球。你对网球感兴趣吗，有时间跟我打两局。Z大离这儿也挺近，我来接你。”

　　“哦，有时间再说。”林萨埵认真看了看他的手臂，他穿着的毛衣很宽容，但身材好像是挺壮的，有点肌肉。

　　“嗯，我看你挺瘦，平常应该没少运动吧？喜欢什么运动？跑步？游泳？羽毛球？还是瑜伽？”

　　“我就是偶尔出去散散步。”

　　“哦，现在的女孩子貌似都不怎么喜欢运动，我教的那几个班的女同学只要一听到要跑步，就一个比一个会撒娇，我一看到她们可怜巴巴的表情，就不忍心让她们再跑了。”

　　“哦，那你的学生们应该都挺喜欢你。”

　　“这还真没有，她们就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别看平常对我百依百顺说说笑笑的，一到期末打成绩时就只会威逼利诱…”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王老师讲了十二种他被学生教师节整成愚人节，愚人节过清明节，以及他老母亲为了让他来相亲一装哭二胡闹三吞安眠药的事实。

　　可能王老师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听众，临别时把她的微博微信扣扣人人通通加了一通，美其名曰：方便联系，加深了解。

　　终于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林萨埵突然有了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忍不住感慨：这哪是小绵羊，明明是佯装成小绵羊的大灰狼。

　　***

　　林萨埵离开店门后，王佳佳就在心里一直暗骂宋东凯，真是个贪便宜的小心眼。

　　自从她们店里的东西恢复正价以后，宋冬凯就没再来过。确切的说是，自从他和林萨埵在店里不欢而散后，他们家店里的东西恢复也了原价，他就没再来过。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没事时整天在眼前晃荡，有急事了又找不到，竟然还关机，要是朵朵这次真的相到好男人，你丫就等着哭吧。

　　王佳佳正在修剪着木桶里的玫瑰花，显然是把花当成了宋冬凯来剪，把烂掉的干枯的枝叶用力减掉，又厌恶的扔进桶里。

　　宋冬凯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走过去，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这花是怎么惹到你了？给，吃点东西消消气。”

　　王佳佳接过袋子，往里面瞅了一眼，问：“什么东西？”

　　“公司接了K市的项目，前几天我一直在K市，回来给你们带的特产。”

　　“哦，怪不得前几天一直见不到你，怎么手机也关机了？”

　　他掏出裤子兜里的手机看了看，对她说：“哦，没电了，我今天上午才回来，处理完公司的事就来找你了，还没来得及给手机充电。”

　　他扭头往吧台看看，只有之前见过一面的小员工，透过没上的玻璃往内厨看看，好像也没人。

　　王佳佳看到了他的动作，告诉他：“别看了，她不在。”

　　“哦，”他假装无心的问：“去哪了？”

　　“相亲去了，她老妈给她找的对象。”

　　听到她的话，宋冬凯短暂的吃惊，而后略带怒意地说：“她去相亲？都相过三次奇葩了，她还敢去相亲？”

　　“喂，咱们可说好了，我偷偷告诉你的朵朵的事，你可不能告诉她，要不她得跟我绝交。”
　　林萨埵回来后都干过什么，相过几次亲，见过什么男人，她基本上都悄悄告诉他了。

　　“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卖你。”

　　“那就好。”
　　王佳佳想了想，说：“冬凯，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到底什么想法？你要是对朵朵还有想法，就去追她，要是没那意思了，就别老缠着她了，都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别这么耗着了。”

　　“佳佳，这么多年了，要是能放弃，我早就放弃了。”宋冬凯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落寞。

　　王佳佳拉过他，走到一旁的桌椅，拉开椅子坐下，“我们好好谈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因为当年我说的话记恨我？”

　　宋冬凯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一手放在桌面上，一手托着腮。

　　“不，佳佳，我没怪过你，即使当时你没告诉她，我们也还是会走到分手那一步。只要她心里还有周城，我们就不可能真的在一起。现在也一样，我得等她真正放下周城，才能有所行动。”

　　“可是我看朵朵对周城好像也没想法了，她都回来了。”

　　“我们都不知道她这几年在G市发生了什么，给她点时间，等她愿意说了，就是我主动的时候。”

　　“那你就不怕她真的看上她的相亲对象？”

　　“不会，我相信她。”

　　本来只是想调侃他，但听到他这么说，王佳佳心里许久不在意的一块突然无比难受。

　　曾经有一个男人也对她说过相似的话，他们曾经相爱无比，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幸福的一对。

　　曾经那个男人无数次地说过“我爱你”，可是最感动她的，却是他唯一说过的一句“我相信你”。

　　曾经她为了他，背井离乡，千山万水地跑去那个她一无所知的地区。

　　可是，最后谁也没想到，他们离婚了。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行动，只是不太明显而已。”

　　王佳佳还沉浸在往事的悲戚里，听到宋冬凯的话，不是很真切，以为是幻听。

　　“哦，那最好不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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