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日志

　　黄小芽很快活，跟着念石出门虽然有时舟车劳累，却看到了在村里不曾见过的风景，不曾见过的物什，不曾听过的怪事，也就有着不曾有过的快活心情。而修行的内容师傅只跟她说做善事，所以基本没什么难度。帮走丢哭闹的小孩找家；帮晕倒在路边的大妈送疹；帮受伤的猫咪包扎；帮没有饭吃的乞丐要……呃，嗯，化缘；帮追小偷；帮看护小孩；帮教训不孝儿子；帮传书送信。杂七杂八，力所能及的她都会去做。而她行善的动机已经从为完成任务而行善，到很自然的去做，而现在已经演化成了不去帮帮别人，心尖就会发痒，坐立不安，甚至会对念石说：
　　“师傅，我再去转转，您瞧天黑了，说不定有谁需要帮忙呢！”
　　“师傅，我再去转转，您瞧日头太烈，说不定有谁需要帮忙呢！”
　　“师傅，我再去转转，您瞧下雨了，说不定有谁需要帮忙呢！”
　　“师傅，我再去转转，您瞧起风了，说不定有谁需要帮忙呢！”
　　念石不禁咂舌，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教育得太过，想要劝阻又怕打击了她的积极兴，适得其反。而在小芽行善的旅途中，也开始名声噪起，人们口口相传有位乖巧可爱的小道姑心地纯善，四处与人为乐，百姓美其名曰布善仙姑。他们一路向南，美名一路传下去，甚至还未到下一个城镇，但名号却已响起，吃个饭都有人问起是不是布善仙姑。单纯的小芽并不知自己有了这个名号，念石当然也不会告知。小芽只当对方认错人，摇摇头，见询问者失望的表情，便问来人是不是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吗？这个时候询问者就会高兴的大叫：“就是你了仙姑，仙姑帮帮忙，我家的猫咪爬到树上下不来了？你帮帮我！”
　　“这样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它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上去的？有没有受伤？”一有善事可做，小芽总是兴奋而急切。
　　“哦！就在我家院内的一棵大树上，已经三天了，昨天还叫唤了，今天好像没出声了。”来人说着情况。
　　“三天？三天了为什么还没弄下来？”小芽很是不解。
　　“呃，树太高我上不去。再说您不是今天才到我们镇上吗？所以就想着等您来再救不迟。”来人讪讪地笑着。
　　周围还有人闻声围过来的人，有人表示病了没钱看病的；农活没人帮忙干的；家母没人照顾；要干活孩子没人照看；还有的真接请求赏银子的。各种奇葩，理由千奇百怪，吵闹不羞。小芽懵了，念石怒了。
　　念石虽气愤却也不想与这些人争执，沉声道：“你们说的那个人我们见过去了邻镇，你们怕是错过了。”
　　“胡说，她明明就是！”众人自然不信。
　　念石轻蔑地看向众人：“你八尺男儿都上不去的树，你觉得这么个矮小的丫头上得去？你家再没银子，也比不上她，她身上掏不出半个铜板能帮你找大夫？再看她这细瘦身躯能帮你干得了农活？还有如此呆傻的丫头你们放心让她帮你们照顾长辈幼子？你们哪个看上去比我徒儿弱小？需要她的帮忙？”众人听后都禁了舌，也羞愧离去的。
　　“至于我徒儿的这身装扮，她不过是崇敬那仙姑的品行才模仿那仙姑的穿着。不信你们问她是不是道姑。”
　　众人一致看向小芽。“我不是道姑！”黄小芽怯怯的摇头，总感觉这群人似要把她生吞活剥般另人心惧。
　　看着众人还不肯散去，对小芽仍有希冀，念石恼了：“人即为人，不是畜生，自要与畜生有别。凡事仰赖他人，坐享其成，那又与圈养在牢笼仰仗主人喂食续命不思进取的生畜又有何差？徒儿，我们走。”
　　声音清冷庄严，似从四面八传来，让人心升敬畏，大家一听无不羞愤，在还未来得及反击辩驳之时，念石已经拉着小芽扬长而去。
　　马车上小芽有些提不起精神，闷闷不乐。念石并未理会，只是静坐在车内。
　　“师傅，帮人也有错吗？”小芽拉着马儿慢慢前行，在叹气十八次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刚刚师傅生气了，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好像是因为自己又好像不是。
　　听着小芽略带委屈的语气终是不舍，更何况自己生气是因为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徒儿可知为什么会出现刚刚那种状况？”
　　“徒儿不知！”小芽委屈着，几个月来少有的挎着脸儿的表情。
　　念石叹气，掀开帘子做在小芽身后，安抚的拍拍小芽的头：“几个月来，你每日行善，从听从我的嘱咐到行善过程中的自得其乐，为师很开心，你明白了行善的因由，也享受了乐趣，你做善事只为心安，而接受你善意的人却有着不同的心思。这本不是你错，可又因你而起，怪只怪人之贪念，一旦助长，就很难根除。”
　　“那怎么办呢？不助长他人贪念就不行善了吗？”小芽将马车停在小道的路边，回头看着念石。
　　“不是，行善并不是在行为上帮助他人做成一件事，更多的是通过某些方式帮助别人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完成一件事。譬如这一路走来，你凭着自己的意愿一味的给予他人帮助，可曾想过他们是否需要。这些人原本通过努力才能得到东西，突然间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于是人就开始会有非份之想，变得懒惰贪婪，帮的应该是人心，明白了吗？”
　　“嗯，不是很明白。”小芽咬着嘴唇，招牌无辜式表情看着念石。
　　“譬如一人很饿了，你给他食物，解决了当时的困境。但你走后，他依然会再饿的。所以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给他食物不如教导他如何自己获得食物。”念石循循善诱。
　　“嗯，好像明白了，是不是就像师傅教导我一样。”小芽脸上笑容绽放。
　　“嗯，是这个意思。”念石看着终于喜逐颜开的小芽放下心来，自己是舍不得她有一丁点的伤心，她原是一个单纯无忧的人，自是应该继续那样的活着。
　　“那个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赚钱吃饭哎，那怎么教别人？”小芽又皱着眉儿问。
　　刚刚还欣慰的脸顿时又黑了：“徒儿，力所能及，知道吗？帮助别人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超过了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做了反而会增加他人负担，越帮越忙。”
　　“哦，这样呀！那个师傅啊，我觉得帮您洗衣服做饭还有赶车，好像也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您要不要考虑另外请人啊？”小芽期盼的问着，不能增加他人负担不是，想想这段时间洗坏几件衣服？烧糊了几锅饭菜？驾车撞了几次树？想想还真是给师傅增加了不少负担。
　　念石愣了下，不得不感慨小芽把现学现卖发挥到极致的精神，接着含谑带笑的凑到小芽耳边，“小芽啊，身为徒儿洗衣做饭赶车这些都是你的份内之事，不是帮忙，明白否。乖，好好做，为师先去休息会儿！”说罢掀帘子进去了。只剩下无比怨念的小芽在那咬牙切齿，臭石头，臭石头。呃，对！石头是小芽给念石取的绰号，嗯，当然只能在心里骂几句泄愤了。念石则在车内暗自发笑。
　　“师傅！”还没安静多久小芽又掀帘探头进来了。
　　“什么事？”
　　“嗯，就是那边有个女人抱着个小孩哭，我想过去看看？”小芽忐忑地看着念石。
　　念石掀开窗帘，看到不远处确实有个散发妇人抱着个小孩哭泣，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对小芽说：“想去就去吧，记住师傅跟你说过的。”
　　“是，徒儿知道了！”小芽开心的放下帘子兴冲冲的下了马车。
　　又过了会，小芽嗖的钻进马车里，义愤填膺的吼道：“师傅，太欺负人了！”
　　看着小芽因过份激动而满脸涨红的脸，两手握拳颤抖不已。念石大惊，“小芽，怎么了？”从没见过情绪如此激动的小芽，担心她出事，抓住小芽的手，让她放松下来。
　　“师傅，太欺负人了。”小芽放松身子，一脸哀怨的望着念石。
　　“咳，为师好像没有欺负你吧！”被这幽怨的眼神看着念石心想难道之前话说重了，还是最近她太累了。探下脉像也没有异常，“到底怎么回事？”
　　“师傅，这回我好像真的帮不了那个人，但是我很想帮怎么办？”小芽表情坚定。
　　“那徒儿说说是怎么回事？”念石见小芽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也就恢复成那副凡事淡然的态度。
　　“是这样，徒儿刚刚去问那位女子发生什么事，她告诉徒儿说她的女儿被县太爷的儿子给欺负了，县太爷徇私还暗地里派人威胁，她想为女儿讨回公道，便想要上告知府，可还没走多远，她夫君就被抓了，家也被人给砸了，现在夫君不知是死是活，有家归不得，只能带着女儿躲到这野地里。”
　　念石皱了皱眉，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
　　“而且师傅您知道吗？她女儿才十岁，现在人都被吓得痴傻，多可怜呀。师傅，像这样的人若一直逍遥法外的话，还有多少人会遭受他的毒手。”小芽说得急切，抓着念石的手摇晃着。
　　“徒儿想怎么办呢？”念石知道小芽必是不忍心袖手旁观。
　　“徒儿想先帮她们安顿好，总不能在这野外住着吧！”
　　“徒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去吧！”念石拍拍小芽的肩膀。
　　“谢谢师傅”，小芽开心得快要跳起来，回头对着外面说道：“柳姐，丽儿快快进来。”
　　小芽牵着一位十来岁的小女孩上了车，小女孩长像甜美可人，长睫毛大眼睛，很是可爱，但眼神呆滞，见到陌生人立马就变得惊恐往后退着要找娘，随后进来一位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眼睛红肿，面颊凹陷，头发凌乱，穿着粗麻长裙，她抱过小女孩安抚着：“丽儿乖，丽儿乖。别怕别怕。”小女孩很快平静下来，缩在娘亲的怀里，接着女子便向念石道谢：“多谢恩人，谢谢恩人！”
　　“柳姐，你不要客气，我师傅人很好的。”小芽拍拍柳姐的肩膀让她安心。
　　“柳夫人不用客气，这些都是我徒儿所为。”念石的美让人惊叹却让人心声敬畏不敢亵渎，在于与外人交谈时冷清淡漠。不似与小芽说话时柔和亲昵，当然粗线条的小芽是听不出来的。
　　柳夫人不敢多看，欲言又止，搂着女儿坐在一边。
　　“师傅，我们现在去哪呢？”小芽接下来就有些无措，柳姐的夫君还关在大牢里，县城却又呆不得。
　　“该去哪还去哪吧。”
　　“可是。”小芽看着柳姐，有些为难。
　　“先进城看看情况，柳夫人及其小女只要不露面自是不会发现。事情了解清楚了才好处理。”
　　“嗯，徒儿明白。”小芽用力点点头，只要师傅愿意帮忙，肯定可以解决的。上次自己差点就成别人家的媳妇，都是师傅解的围。小芽并不自知，在她心里，念石已经是无所不能的。想着便开心的钻了出去。
　　“驾！”车夫小芽扬起马鞭，向着县城进发，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嘶~~”马儿前腿上抬，嗒嗒嗒……飞奔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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