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厘岛的故事之续篇

　　水晶带着儿子，慢慢的往美希的家里走去。她曾经想断绝和这里的一切，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可是，美希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她后来还是给美希电话，得知郑氏集团破产，知道哥哥去了中国，知道美希终于放弃做演员的梦，结婚了；知道仁旭被关进了监狱。
　　“你是罪魁祸首，水晶，李水晶，因为你，两个男人的一生都毁掉了！”美希在电话里说。
　　水晶已经没有了眼泪，也许，她真的是一个心地冷硬的女人！

　　“妈妈！我们是去找美希阿姨吗？”儿子问。
　　水晶点点头。他们走到了那篱笆门前。一辆车停在那里。水晶的脚步停下了；过去，有多少次，就在这个寒酸、破败的地方，他豪华的车子停在这里，他在等待她！
　　从那车前经过，内心竟然还幻想，那是他的车。李水晶，你是不是太无情、太可笑，你已经把人害成那样，你竟然还幻想他的爱情！
　　房子前的晒衣架还在，木板子的台子还在。在一个寒冷的夜晚，醉酒的他，就是躺在这里，等待她回家；第二天，他在她的屋子里，吃饭；然后带着她去买手机；那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但她的记忆却那么的清晰；然而记忆越清晰，心里的痛，就会更深。
　　水晶晃晃然，看到郑在民站在面前，带着微笑，他想装酷，可是看到她，满脸就泄漏出他兴奋的神气。他无法掩饰对她的爱，他像个孩子般，放纵着对她的爱；可是他的执着追求，只会令她惊恐不安。就像摸到彩票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她无法接受，她竟然就是那个“灰姑娘”，所以她逃避、她拒绝；他懦弱，她也懦弱；他无力反抗家庭，她无力反抗整个世俗社会。他们的爱，成了一条死路。

　　“水晶！”美希大喊起来。
　　“美希！”水晶也喊。
　　两个好朋友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流下了重逢的欢喜泪水。
　　松开彼此，她们注意到了彼此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彼此，没有一点友好的迹象。
　　美希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水晶儿子的眼睛。
　　“你叫什么？”美希的女儿发问。
　　“没礼貌，我是哥哥，你应该叫哥哥才对！”水晶的儿子说。
　　“你才不是哥哥！”美希的女儿也很厉害。
　　两个母亲一起笑了。
　　她们一起进入房子。水晶环视着。房间的布置已经完全更改，家具也都换新了。
　　“我们很快也要搬家了！”美希说。
　　“是吗？”水晶欣喜的问。
　　“这个地方太小了，孩子爸的工作很顺利，所以他已经找到了新的住处，比这里大，距离学校也近！”
　　“太好了！”水晶说。
　　两个孩子似乎又起了矛盾，吵吵闹闹的。
　　“你叫什么名字？”美希问男孩子。
　　“我叫小民，郑小民！”男孩子清晰的回答。
　　水晶垂下了头。
　　美希惊骇的看着水晶，“你并没有结婚，对吧！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噢！水晶，李水晶，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水晶摇头，“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来找过你，和姜仁旭。噢！天呢！他们两个还是在一起，真是命里注定的冤家对头！他们问你的消息，我说你结婚了！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你结婚了嘛！”美希责问，“我会被你，折腾死，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后要怎么生活？”
　　水晶平静的回答：“我在旅行社，干的还不错，所以想继续做下去。我会努力赚钱，抚养我的儿子。我们会生活的很幸福！”
　　“那么郑在民呢？不管他了吗？”美希问。
　　水晶凄凉的一笑，“我们是无缘的！”
　　美希叹气了：“可怜的水晶，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两个孩子已经睡着，美希和水晶并排躺着，像过去一样，迷迷糊糊的，说着心里的话。
　　“水晶，你真的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美希问。
　　“是的！”水晶回答。
　　“你会很辛苦。你还记得姜仁旭的母亲吗？她独自一人抚养姜仁旭，非常的艰难。孩子长大了，或许还会有怨言！”美希说。
　　“我能怎么办？已经回不去了！”水晶说。
　　“他来找过你，我想，他还是爱着你。过去，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是个有钱人；现在他贫穷了，又觉得他很可怜。他到中国去了，在那里有了自己的工厂，听上去不错，可是，一定吃了许多苦，可怜的家伙！如果他不爱上你，又怎么会遭受这些磨难！”
　　水晶默默的流泪。一切的奇缘都是爱，却用恨来结束！
　　“你还爱着他，是吗？”美希问。
　　水晶默默点头。
　　“我们苦命的水晶！为什么，你要到两座这个地步，才知道自己的爱呢？”美希喃喃的说。

　　美希睡着了，水晶悄悄走出房门，站在门前的空地上，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夜晚，她也是半夜起来，到了隔壁，仁旭向她告白，他们亲吻；忽然郑在民来了，他在愤怒的敲她的房门，他要向她道歉。她被仁旭迷惘过，以为那就是爱情；可是她错了，那不是爱，只是对她自身身份的认同；她把爱情的天平倾向于仁旭，就是表明她知道自己的分寸；她骄傲的自尊心，诱导她去爱仁旭；可是结果，竟然是全部的伤害；她利用了仁旭，利用他，抵挡郑在民汹涌的爱情，抵挡她的内心对爱的渴望。如今是都明白了，明白又如何？爱，只剩的遥遥的凝望！

　　仁旭看着在民在他身边坐下。
　　“你应该留下！”仁旭面无表情的说。
　　在民没有看他，“我要学会放手！”
　　“你放的了吗？”仁旭问。
　　“你呢？”在民反问。
　　仁旭自嘲道：“我放手过一次，再一次，也可以！”
　　在民把目光锁住在仁旭脸上，“其实，你都没有放手！”
　　仁旭一愣。什么时候郑在民也会洞穿人心？
　　“我们是一样的人！”在民说，“我们都无法忘记。你把爱深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并且告诫自己，也不要看到，你在掩耳盗铃；至于我，我的爱，谁都看得到，只是没有人来回应！”
　　仁旭不说话。他和郑在民是仇人，却又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也只有郑在民最深的了解姜仁旭的爱。
　　飞机即将降落，仁旭闭目养神，想到自己即将开始的生活，他感觉生活的万千变化：曾经的情敌、对手，要合作，不知道，他们又会经历怎么样的风雨！
　　在民却成竹在胸。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也相信姜仁旭！

　　仁旭对于前来机场接他的这几个熟人，大为吃惊。
　　水晶的哥哥激动的抓住仁旭的手：“是您，太好了，老板说要来个熟人，竟然是您！”
　　崔秘书惊诧的瞪视着他，又看看在民。
　　赵胜泰叫道：“原来是姜先生！欢迎来中国！这里遍地是宝贝，您会发财的！”
　　在民拍了一下还在发楞的崔秘书，“安排好住处了吗？”
　　“是！就在您隔壁！”崔秘书无奈的说。
　　在民一愣，继而笑起来，对仁旭说：“现在，我和你是邻居！”

　　在民进入办公室，文件已经堆成了小山。崔秘书紧紧跟随进来。
　　“这个！”他把一份传真交给在民。
　　在民扫了一眼，叫起来，“她来这里，怎么不早说？怎么办？”
　　“所以，就不能让这个姜仁旭留在这里！”崔秘书说。
　　在民皱眉头，拿着传真就打在崔秘书的头上，“笨蛋，我不是说这个意思，你不要自作聪明！”
　　崔秘书委屈之极，唉，到哪里，我都要叫这个郑在民“奴役”！“那么请问，您的意思是……？”
　　在民沉吟着道：“你马上订一家餐厅，三个座位。现在请姜仁旭进来！”

　　在民开着车子，穿行在上海的繁华街道上。这里的夜晚，和汉城的夜晚很相近，所有的大都市都是这个模样吧！
　　仁旭问：“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会知道！”在民说。

　　7、英珠喝着咖啡，望向窗外，从汉城到巴厘岛、巴黎，再到上海，走了多远的路。她已经疲倦，却还不能休息。
　　“姜仁旭这里，想见他吗？”下午在民问她。
　　她说想见。
　　她真的是厚脸皮，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不爱她，可是她还是爱着他，即使见面被他羞辱，也要见一面。五年里，她都是依靠回忆过日子，回忆着幸福的时光，也品味着悲伤的时光；回忆着爱，也回味着恨。到了现在，那曾经沸腾的心，已经平静了；无波的心，再也不会起浪潮；只是见一面，看看他的样子！她允许自己再放肆一回。
　　三年前，她在学院里遇到中国的留学生，于是也来到中国，竟然和在民在街头遇到。他正冒着烈日，散发传单；乍见拼命工作的郑在民，她竟有些心酸，也被感动。如果是她，遭遇那样的家庭不幸，她是否有力量支撑过来？
　　他们一起去吃地摊。想到他们曾经在豪华的餐厅里，互相不说话，各自用餐，心中彼此痛恨着对方；可是现在他们却在人声嘈杂的地摊、在异国他乡，一起愉快的说话、吃饭；他们曾经以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可是他们忽然发觉，他们曾经有过一起玩耍的童年，曾经在一个中学念书，他们还记得学校里的某位老师，他们一起回味着那些美好的、单纯的时光。
　　“郑在民，我发现，你真的是不错的男人！”英珠说。
　　在民笑：“我确实不错，所以，我在这里也非常受欢迎！”
　　“你的自我感觉还是这么良好！”英珠嘲笑他。
　　在民道：“我始终对自己有信心！”
　　英珠叹息道：“你变了，不是我认识的郑在民了！”
　　在民笑道：“你也变了，不再那么冰冷，很可爱！”
　　“可爱？”英珠笑起来，天！有多少年，没有人说她可爱了！她早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可爱！
　　回忆起和在民相遇的片断，英珠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人生是非常奇特的。一个人，在不同的境域中遇到，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如果她和郑在民是这样遇到，也许他们会成为一对不错的夫妻；可惜，他们竟然是以那样的方式开始他们的生活的；开头是错误的，所以结局也必然是错了！

　　仁旭看到了英珠，他的步伐停住了。
　　“如果你想逃跑，我就把你抓回来！”在民严肃的说。
　　“你是自作聪明！”仁旭讽刺他。
　　在民已经向英珠挥手。
　　英珠也看到了仁旭。她的笑容渐渐隐去，呆呆的凝视着仁旭。
　　三个人坐下，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在民一个人在罗嗦，很像在巴厘岛的第一顿晚饭。
　　“英珠，如果你下定决心，在中国干，那就太好了。这里机会多，市场大，非常有潜力，投资是不会吃亏的！我已经喜欢这里。已经到过许多地方，我可以为你们做导游，我还是会说几句汉语的！”说着，他还献宝似的，向一个服务员用汉语招呼。
　　“郑在民，你可以少说几句吗？”英珠打断他的话。
　　“我在调节气氛！”在民嚷道：“我只要和你们两个在一起，就觉得别扭！为什么不说话，姜仁旭先生，请你说话！”
　　仁旭缓慢的道：“很高兴在上海遇到你！”
　　“是真的吗？”
　　“是真的！”仁旭真诚的说，“面对你，我很惭愧！”
　　“我不需要惭愧！”英珠说。
　　在民道：“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我肚子很饿，想好好吃一顿。英珠，不要减肥，放开胃口，用力吃，女人能吃，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说着，他忽然没有了力量似的，脸色黯淡下来，他还记得一个女人的胃口，出奇的好，她不是一般的能吃，她吃的时候，仿佛那饭菜是多么美味。从来不知道饥饿的他，在以后的生活中，终于也遇到了饥饿，他终于体会到了饭菜的芳香，体会到了她的心情。
　　三个人默默的吃完一顿饭。在民对那二人说：“我要马上回公司，有一件事情，我必须马上处理。你们可以看看上海的夜景！”

　　望着在民走远。英珠笑道：“这个傻瓜！仿佛真是缺心眼，失去了一切，还那么自以为是！”
　　“他很坚强！”仁旭说，“出乎我的意料！”
　　“他本来就不是旁人可以猜透的。像他那样的人，也会那样的疯狂的恋爱！”英珠淡笑着说，口气里，没有嘲笑；其实她是羡慕他的。
　　“你还好吗？”仁旭问。
　　“还好！”英珠说。
　　“你呢？”英珠说。
　　“还好！”仁旭回答。
　　英珠道：“听说是张议员私下里帮助了你！”
　　仁旭愣住，张议员？他是谁？
　　他们一起走到外滩，江里传来汽笛的声响，街道上，行人如织，绚烂的霓虹灯闪烁。

　　在民走到转弯处，偷偷回头看他们一眼，脚步放慢了。城市很大，他却没什么地方可去。如果是在汉城，他还可以偷偷跑去那个地方，遥遥的望一眼那房子。
　　他找了个小吃摊，要了一瓶酒，慢慢的喝着。
　　她结婚了，美希说的；他也亲眼见到了她全家；现在的她应该很幸福吧！可是为什么见着她的幸福，他感觉心酸；不是说可以放手吗？难道一定要得到？
　　旁边的桌子，一对恋人似乎在闹矛盾，男的大声的喊起来。在民听不清楚他的喊什么，他的汉语水平还很一般。
　　“如果你爱她，就不要大喊大叫！笨蛋！”在民忽然站起来，冲着那个男的喊。
　　他是用韩语说，那男的吓了一跳。在民笑起来。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他自己的，既然爱她，为何不对她更好一点？她已经幸福了，郑在民，请你一定要满足，不要去破坏！爱她，成全她吧！可是，我好不甘心，我是这样深的爱着她呀！五年了，我日夜难忘，即使再繁忙的工作，也屈散不去，我对她的爱；别说五年，十年，二十年，这份爱，始终都在，不会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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