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古代的忠犬

　　温煦的阳光细细地照在我身上，暖烘烘的感觉让本狗不禁想继续摊下去，毕竟昨晚在山上叨着小初蓝这么久，单是报案都折腾到凌晨时份，自然是想晚一点起床。
　　一只大手抚摸着我的肩背，有人正用上几份力气细心地掐着。享受着这种专业的宠物美容按摩，我快乐地摆着尾巴，轻轻打呼。
　　按摩的地方慢慢移向我的后腿，嗷呜，对啦对啦，多按几下，这里跑了一天，现在还有点疲惫啊。接下来最好按按我的颈椎，肚子也可以的，尾巴和狗爪子就不用客气了。
　　甜梦酣鸩之际，突然有人提起了我两只后腿大力往后拉，后肢离地，本能让我的前肢拼命往地下乱扒乱抓。 「嗷嗷呜呜呜呜呜喔喔喔───！」我吓得以狼声嚎叫着，声量响彻云霄。
　　到底发生什么事？岂有此理，谁在强掳官家警犬！
　　张开眼睛转身一望，却是穿着一身纯白薄衣的苏局长，披着一头散乱的乌亮长发，并没有梳起高髻，貌似刚刚起床。他尚余几份孩子气的白净脸孔正朝着我狂笑，布满血丝的茶色眼睛闪耀着泪光，敢情是笑得流泪。
　　吓狗！我发誓他绝对是吓狗为乐！大变态！一定是报复我昨晚深夜报案，吵醒了他，于是他睡得不好，就来吓狗，实在太小气了。
　　呜呜，保护动物法例可没有「不得恐吓动物」此项，我有冤无路诉啊。他一定是看穿我温驯良善的一面，才会放心对一只「狼」做出这种欺负的行为。
　　「大人，没事吧？大人、苏大人！」几个同样穿着薄衣的捕快，紧张万分的踢开木门，持着刀刀剑剑的冲进来。他们穿的比较残旧，所以白色之中带点偏黄，腋下还有两团汗渍。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白色薄衣其实是乡下人穿的内衣。
　　「没，我在捉弄狼兄而已，谁叫它昨夜吓我们。」他淡淡一笑，不大情愿地放下我的狗腿。我如今寄人篱下，而你又是警察局高层，汪汪我忍你，故此我决定暂时不咬你。
　　「嗷呜！」我横眉怒目的死瞪着苏局长，他若无其事地笑笑，挥手打发了莫名奇妙的捕快们。他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藏蓝色的官袍，系上了腰带，用口咬住乌纱官帽，先穿上一只靴子，单脚跳啊跳出门，一边走一边穿另一只靴，接着才戴回官帽。乡下的官员，千奇百怪的，果然和城市的官员不同。
　　他领着我走过一条又一条回廊，下面是一个又大又漂亮池塘，柔和的水面飘浮着一片片荷叶，围绕着池塘是连串火红色的枫树，在庭院的尽头可以看到碧绿色瓦顶的小凉亭。
　　迎面而来是那天开门给我的小衙差，他身边站着一个廿多岁的农家少妇，抱着睡得香甜的小初蓝，她正啜着自己左手的大姆指，抹去了脏兮兮的污秽后，模样异常可爱，真想用鼻子磨噌磨噌她那吹弹可破的粉红小脸蛋。
　　「小富见过大人，此妇人为请来的奶娘，是我三家村里的远亲。」半响，小富望望奶娘，只见她往苏局长那招牌式的温柔微笑偷瞧。
　　小富无奈地推一推奶娘，她才如梦初醒，羞赧说道：「民女见过大人。」这……这是狗血爱情剧集里的一见钟情吗？虽然我不明白狗的血和恶烂的剧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苏局长对于自己的杀伤力毫不在意，催道：「这就太好了。金捕快、卢捕快在吗？」
　　小富摇头道：「他们不在。」
　　「那只好待他们回来吧。退下。」
　　在书房默默地处理文件，写了很多不知是啥的书信后，苏局长摊在桌上，口里咀嚼着小初蓝留下的野果干，把数十支毛笔一支一支的竖立着，由高至矮、由粗至幼，再排成不同的图形。根据汪汪我出色的观察，他一定是等得快闷死了。
　　门外是通传之声，然后两道身影突然出现眼前。我的狗眼没看清楚他们到底是从那里进来的，身法之快连包青天里的展昭都比不上啊。这就好了，他们两个这么利害，李问风就有救啦！
　　「金坚、卢强，见过大人。」两位官爷抱拳说道，声音一致，洪亮非凡。他们都是廿几岁左右，不过气质个别有异。
　　「听小富说，自卑职上任以来，终于有大案了。」说着话的这位，脸颊洁净，却不是苏局长那种书卷气的小白脸。他脸颊两旁是未能束起的飘逸长发，盖住部份脸孔，让人无法完全看清楚他长得怎样。剑眉入鬓，眼眸锐如鹰目，鼻梁笔直，映衬着几份阴柔的气质，正好是洪青柔最喜欢的那种不男不女不中不西的男明星类型耶！
　　「真的假的？终于不是偷母鸡、偷钱袋？是府里失窃了，要叫金坚他偷回来吗？」另一位仁兄有种粗犷的感觉，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威猛型帅哥，不知道洪青柔主人会不会喜欢呢？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腿，粗眉朗目，薄唇红润，下巴是一堆须根，给人强烈的男性化气息。
　　主人来接我时，一定要介绍两人给她瞧瞧，治疗好她的失恋，那我的狗毛就安全了。
　　「莫非大人你又孤身一人跑去挑山塞？」见苏局长笑而不语，金坚挑一挑眉，肃然问道。
　　卢强以肯定的语气撇嘴说：「万万不可啊，你一介文官，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还有上上上上次……绝对是行狗屎运。再有下次，绝对会踏狗屎的。」
　　「非也、非也。看来小富没跟你说明。」苏局长啼笑皆非，摇头摆脑的道出真相：　「昨夜三更，有一头有灵性的温驯野狼，叨着女婴前来击鼓鸣冤，其身上有一封书信叫有缘人抚养此婴，李初蓝，并附上一铜牌。」
　　「狼？」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敢相信。
　　苏局长没理会他们心中的疑问，接着道：「你们可认得此物？」
　　金坚眼神一定，正色说道：「回大人，此是海鲤帮的令牌，只有香主、帮主及其家族拥有。」
　　什么，那李问风和小初蓝都是帮会中人，也就是无恶不作的□□、黑手党？不对不对，乡下的帮会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至少业务上不包括贩卖毒品、放高利贷、安排偷渡国外、出售盗版光碟、在中学里收小弟等等，遗害社会风化的程度比较轻微。
　　苏局长点了点头，续说：「海鲤帮近日可有任何消息？」
　　「帮内情况混乱，海边经常出现打斗，镇民都四出避难，宅第皆空。」
　　就在苏局长转身负手沉思时，金坚和卢强都在耳语。声音很轻很细，是一般人类都听不到的频率，可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难怪坚兄你这么晚才回到府上，是忍不住到那些空宅妙手空空吗？」卢强一脸邪恶的笑容。
　　金坚冷言道：「无主之物，拿了无罪。」
　　「要是有人回来，那还是有主啊。」听罢，金坚垂头不语。
　　「既然你这样认为，跟大人说说也无妨吧。」
　　金坚俊脸一凛：「快住口，大人要是念我三日三夜，那可是比死更难受！」
　　「那分一成给我作为……作为好兄弟我十个月后的寿礼吧。」
　　金坚冷哼一声，没再答话。
　　什么，身为警察还去偷窃！知法犯法，这两位官爷都不是好人！苏局长啊，快认清他们坏坏的真面目！
　　良久，苏局长向脚下的我轻声说道：「狼兄，请随同他们一起前往海鲤帮总舵查案。」这时候，我才敢蹦出来，以免一出去就被砍得不明不白。
　　「他听懂人话，又叨了初蓝前来，也许会认得帮中什么人，对案情也有帮助。」协助调查，正是我的强项，苏局长真是知狗任用。
　　两人凝视着我，看傻了眼。金坚以怀疑的目光往我打量，犹豫说道：「狼兄，那、那我们现在起行。」
　　「且慢，待我叫小富到仓库拿件衙差官服。」苏局长心情大好，哼着严重走音兼伤害耳朵的小调，快步走向庭园，纸门开了又关。
　　卢强叫苦运天，说道：「唉啊，连大人也一同去，吃喝玩乐怎报公帐咧？」
　　「我担心苏大人在海鲤帮那儿，继续不改惹事生非的行径，然后我们要……」同样苦着脸的金坚压下声线：「收拾烂摊子！」

　　＊ ＊　＊

　　衙门位于城南，而总舵位于城南之东的海岸，路程很近，捕快们说大约走上一两小时就到了。所以我们三人一狗目前在城南的街道上穿插，金坚、卢强在前，我和苏局长在后，一路向东走。
　　金坚一直冷着的脸，现在却是如沐春风：「总算是有人击鼓鸣冤了，而且是难得一见的奇案。」卢强抱着双臂，笑道：「坚兄你似乎很高兴。」他指指后方，回道：「最高兴的应该是苏大人，你自己看看。」
　　尽管身在乡下，市民的衣服都很干净整齐，两旁商店种类很多，客栈、当铺、药材店、布店、古玩店都有。这些店铺门外，也有不少摊贩卖着新鲜的水果、蔬菜、肉类等等，像是城市里的大卖场。
　　城南的路大概像是两线至三线行车的马路一样阔，偶尔会看到有马车经过。不过那些马一看到我就落荒而逃，害我连跟它们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金坚腰间挂了两柄形状奇怪的短刀，两个刀柄之间连着一条银闪闪的长铁链，垂至膝下小腿。卢强的腰间有两只乌黑的三脚大铁爪，右肩背着一大捆粗麻绳，可能是因为乡下之地没有手铐，唯一绑住犯人的方法就是用绳子，多原始喔喔。
　　「哇，是狼啊，活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
　　「娘亲，有狗狗喔。我要去跟它玩！」
　　「不要，这不是狗，是狼，会吃掉你的手指、脚趾！」
　　「坏心眼的苏大人这次又想搞什么名堂？」
　　「对对，真令人期待。」
　　「看！没错它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但胜在骨格壮健，我看苏大人一定是想养肥它，然后拿来做香肉锅。」
　　「你有所不知了，狼不同犬也，应该更壮阳补身啊。」
　　「去年丁举人不是搞了一个全狗午宴吗？菜肴有狗血肠、红烧狗肉、清炖狗肉、姜炖狗肉、卤狗肉、狗肉汤，据说每道菜都香而不腻，就是听到都叫人羡慕啊。」
　　「那你是指，苏大人也想来个全狼午宴吧？啧啧，当官的再清廉，始终是爱面子、爱比较的。」
　　慢着，怎么这里的人好像都很会吃狗似的？连苏局长也要吃我？我一介警犬，拿来吃？顿时狗汗淋漓，不会是真的吧。查案、是要查案啦，才不是要吃我。可是沿途叫卖的商贩和路人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看着黑椒牛排一样。
　　这样放心的说着苏局长的坏话，看来没多少人认得他的脸，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瞧瞧苏局长，神色自若，不似有生气的面貌。金坚似笑非笑，而卢强大概在忍着，喉咙依稀看到少许震动。
　　他们三人进入了一间酒楼，无论在城市还是乡下，我都不得内进的地方。等了一个小时多，苏局长拿出了两条手掌般大的生牛肉。 「狼兄，孝敬你的！」
　　汪汪的，居然是生肉？沾上酱油的三文鱼刺身我还可以接受，没调味的牛肉刺身我就……我是狗，可不是狼啊！
　　心里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可是身体却是很诚实。
　　饿了一个星期光在吃野果，最后我不要命的豁出去，一块一块的吃掉了。味道不坏，但嚼很久才咬开。老实说我不太享受，还是保露（狗罐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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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过一个名为炮台山的小山，中途苏局长要求休息多次，所以到达海鲤帮总舵时，看看天色像是下午三、四时了。
　　晴朗的蓝天白云下，这个海湾水面闪闪发光，刺眼之中可以看到无数棕褐色的木船靠在岸边，一路蔓延至海中心，活像是由船只砌成的陆地，看上去很是壮观。
　　苏局长惬意的苦笑道：「唉啊、唉啊，好像很可怕似的，还以为比山塞会来得要好。」
　　「少说风凉话，我们得进去，县官大爷请给我站远一点。」卢强嘴里毫不客气。
　　我们三人一狗看到海边的小岛上有一间大宅，岸上有一条窄长的小木桥连接到大宅的门口，搞不好比苏局长的官府还要大好几倍。那里门口站着十几名汉子，远远就看到我们，他们向宅内叫嚷，的确狗耳比人耳来得利害，但始终太远，我听不到他们在叫什么。
　　当我们抵达小木桥时，汉子们前方出现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大叔，他负手而立，气势如山。两位捕快连忙躬身打揖，同声说道：「在下金坚、卢强，奉大人之命前来贵帮调查一案。」
　　他们虽然没有报出苏局长的名字，却没有人作出疑问，可能因为他貌似小杂役，没有人留心注意。而我躲在他们后面，只露出一条尾巴在众人之前。
　　中年大叔抚了抚下巴的胡子，抱拳说道：「原来是『清风神盗』金坚、『血爪罗汉』卢强，在下从竹堂香主张怀松，久仰大名，闻名不如一见。难怪江湖最近没听说你们的行踪，竟然是投身官府去了，可惜、可惜。」他摇摇头，皱起眉来。
　　陪洪青柔主人看包青天都知道江湖中人不喜欢去当政府官员、公务员、警察等等，却没想到居然会用「可惜」来形容。喔喔，听到他们二人以前的名号，又血腥、又神盗，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们在我眼中也的确是坏蛋就是了。
　　张怀松语气不善，朗声道：「李问风一事，我们海鲤帮自会解决，官府犯不着再插手，反正又没有什么好处。」啊，他们是以为我们一行人是让李问风坐狱的另一位官爷。
　　卢强摸摸下巴，装出唯唯诺诺的小人面貌：「可是……大人命我们来找他，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们不该去管？」不知道李问风到底是谁，却和李初蓝有共同的姓氐，他索性装成是另一个官府的人，打蛇随棍上，套出有用的情报。
　　「你们的颜大爷只是判决了斩立决，可大家都尊敬帮主如亲人一样，李问风杀害帮主、掳走帮主的独女为人质，实在万死不能辞其咎，应该秋后凌迟处死，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我们兄弟才会心服口服。」
　　金坚嘴角微牵，没好气地细声补充：「其实两者皆是死路难逃……」
　　「帮里兄弟怎会不明白这点？所以也罢了，就由你们大爷办理算了。可是你们府里的狱卒，一个二个都中看不中用的，让他在最后一晚逃出来。」张怀松面带怒色：「我们一听到消息就追着他，你们官府一直找不到的初蓝小姐，也再度出现在他手上，可见颜大爷根本都没派人认真的寻过。我们不会再信任颜大爷，帮有帮规，我们自行会解决，不用你们插手。」
　　金坚和卢强异口同声地喝道：「大人有命，我们实在不能不……」
　　张怀松冷哼一声，一头黑白夹杂的发丝无风自动，怒目一瞪，冷不防挥出右掌，我感到一阵比十号台风还要强十倍的气劲冲过！金坚身法美妙的侧身闪开，卢强双臂护胸退后了两步，两人脸上神色依旧，眼不怒，眉不皱，竟是毫不生气。
　　而我，作为一只狗，高度只及人膝，掌劲自我头顶一米以上流过，除了一身狗毛稍微吹乱以外，对于我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影响。喔喔，很舒服的凉风，我喜欢。
　　「啊啊啊啊啊娘啊爹啊不要啊救命啊我不谙水性啊我尚未娶妻不要英年早逝啊───」苏局长惨叫着，我转头一看，只见他的身子往后直直地飞，飞了很久很久也叫了很久很久，最后跨过了木桥的栏杆，在海中心跌落，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和浪潮。
　　金坚冷静地报告：「他掉到海里。」
　　卢强回嘴：「我也知道，这不用你说。」
　　「正在想该不该救他，强兄你意下如何？」
　　卢强想也不想，立即说道：「老实说，不想。」
　　金坚冷着一副俊脸，点了点头：「我也是。」
　　卢强一脸认真地问道：「要是不救的话，又如何？」
　　金坚抿了抿嘴：「他定会化为厉鬼每晚来念我们。」
　　「我不怕鬼，金坚你去救他。」卢强心虚地望向和苏局长相反方向的无尽大海。
　　金坚低头整理着被风吹得乱了的官服，回道：「我才不去，秋风起，不想身体沾到水，会风寒的。」
　　卢强拍拍他的肩头，大拇指指向自己：「信我吧，你轻功好，草上晓飞、水上晓飘，绝不会碰到水的。」
　　金坚皱眉：「但他满身是水，口里也喷水……」
　　「好兄弟，那我们都不要去好了，以后落得清静。」卢强的大眼晴中闪耀着朝阳似的光辉。
　　「主意虽好，不过……」金坚摇摇头，斜眼也是望向和苏局长相反的方向。
　　他们两人你推我让，商议良久，无视来自海上的连连呼救声，连海鲤帮的人都看傻了眼，不相信两位捕快狠下心肠置官府衙役的生死不顾。
　　「救命啊！咳咳……救我啊！」苏局长又喝了几口水。 「混蛋……救……咳咳咳……」眼看苏局长快要淹死了，还一点都不着急。坏蛋，他们绝对是大坏蛋！
　　「噗通」一声，我奋不顾身的跳进这茫茫大海里，四条腿游啊游，头部伸出水面，张开了嘴巴呼吸，舌头稍微碰到海水，味道咸得发苦。我的速度不是很快，不过总算是到达苏局长的前方。
　　「狼……兄……」怎么抓我的尾巴！害我的狗头往下沉，喝了大口大口的海水啊！
　　他摊在我的背脊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过来，换我来叫救命，于是大家一起往下沉。
　　「嗷呜、喔卡卡……卡卡卡卡……」狂吠狂叫，我痛苦地挣扎着，前肢往前乱抓，总算弹开了苏局长死缠不放的身体。他单手绕在我背上，面朝下，洁白的脸如今是惨青色的，嘴唇发白、双眼向上反、身体冷若寒冰，真想看看瞳孔有没有放大，我可不想背住尸体玩。
　　艰难地爬上岸边，我身子一甩，把苏局长抛开在沙滩上。把狗毛都弄干后，我拖着疲累的身躯走向木桥，看看两位捕快和张怀松到底在争论什么。
　　「交出李问风，我们就还你李初蓝！」
　　「李初蓝是我们帮的人，你凭什么不还？」
　　「颜大爷看了很喜欢，要收做养女，自是不还，哼哼。」
　　「你……你们这是强抢妇孺，岂是官府所为！」
　　丢架，真是警队的耻辱，卢强活像个不良流氓，拿着人质讨价还价。外号「血爪罗汉」的他，以前一定是个绑架惯匪，搞不好还是乡下的十大通缉要犯。
　　「我们此等江湖好汉初投官府，那里懂什么官府所为。总之你们抢了李问风，我们也抢了李初蓝，如何？」
　　「把她还来，否则我们绝不客气！」
　　「干什么李问风和李初蓝要待在一起？咱们一人抢一个不成吗？」
　　「李问风堂堂副帮主，要是这次又逃了，再从你们大爷手中抢走初蓝，他便会以初蓝的性命来威胁我们兄弟让他做帮主。他连帮主都杀，简直狼子野心，从此以后江湖有难啊！」
　　「呸呸，去你的，要是他能逃出你们海鲤帮，自然亦可以从你们手中抢过初蓝，还是交出李问风，让我们官府来吧。」
　　「兄弟，送客！」张怀松一声令下，背后几十位江湖好汉，纷纷拿出刀刀剑剑。卢强毫不慌张，漫不经心的笑道：「那我们先回府向大人覆命，就此作别。」二人抱拳，转身离开小木桥。
　　「金坚、卢强，你们好狠啊。」苏局长手上拿着官帽，色泽变深的官差袍滴着水珠，湿漉漉的黑亮长发盖住了半边死灰色的脸，茶色眼瞳充满通红的血丝。他一边说话，一边有源源不绝的海水自惨紫色的嘴巴流出，刚刚竟然看到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鱼儿在地上弹跳着。
　　要是问汪汪我想起了什么，那就是从井里爬出的长发女鬼，当年害得我和主人一星期都没碰过电视机。亦因如此，现在我的四条狗腿可是抖震着的。该不是我救得太慢，苏局长变成厉鬼吧？
　　粗犷的卢强闪闪缩缩，金坚的俊脸低得无可再低。片刻，后者选择拉开话题，细细解释：「海鲤帮要私自处罚杀害帮主、掳走帮主女儿李初蓝的副帮主李问风，李问风偏偏宁可把初蓝交给他人抚养，都不愿她落入帮众手中，狼兄亦没有遵照他的指示，反而来官府击鼓鸣冤，似乎事有溪窍。敢问大人，卑职应该从海鲤帮手中救出李问风、缉拿李问风、还是先到颜大人官府了解案情？」
　　李问风是杀人犯？没可能，他一定是被冤枉了，苏局长请帮他上诉法院啊！
　　苏局长一脸怨魂似的，眼神诡谲：「多说无益，先捆回去府里，关到监牢去，睡够了明天再决定是救还是缉拿他。」
　　他依然是笑着，那种邪魅的干笑，却是比任何鬼怪妖魔更可怕：「还有，给我偷件干净的衣服。」他们两人身躯一震，立正回道：「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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