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根刺

　　尾随他们步入会场，我已累得没有一丝力气。接着便是老掉牙的开场白。平心而论，主持人有点刹风景。我坐在角落里想入非非。曾无数次的设想过我和他的重逢，也许在拥挤的人潮中匆匆而过；也许在某个生意场所狭路相逢；也许是白发苍苍，笑着回忆起当年的是非恩怨……却从没想过是这样的相遇，没有争执，没有解释，没有眼泪，就像陌生人一样，云淡风轻。
　　突然一束光落在我脸上，我猛地抬起头，全场的人都在看着我鼓掌。屏幕上是熟悉的画面，屏幕前的斯斯泪流满面，人漂亮了哭着也是好看，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小米一边帮她擦着，一边向我投来复杂而又略带感激的目光，我笑着点了点头。为了我最亲爱的他们，纵使熬了几个通宵又何妨，不过当时我好像没少诅咒小米，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笑了。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看得很专注，不时地和旁边的女友讨论着，好像周围的一切和他无关似的。这就是我爱了八年的男人呵，让我再看上一眼，就一眼，然后我们互不相干。
　　突然他的表情凝重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我也呆了。上面是我们几个一起在梅岭游玩的时候，我和谢坐在秋千上，忘了当时我们在聊什么，只记得我们当时很开心，程亦轩轻轻地拂起我落在颊边的长发，宠溺地看着我，旁边站着小米和赵彦，一脸玩味地看着我们，我则害羞地低着头。
　　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它却出现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还记得当初路人无意间帮我们拍下来拿给我们看的时候，我们好话说尽，小米留下E-mail请他务必把照片发给我们，还好碰上了个信守承诺的人，记得当时我们每个人都留了一张，而我的那张……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制作这张光盘的时候我刻意忽略了这张照片，可现在……是小米。我忽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瞪向小米，带着满脸的困惑，小米却故意把头偏开。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焦急地看向程亦轩，迫切地想向他解释什么、证明什么。这时的他已然恢复了正常，向旁边的女伴温柔地说着什么，迫不及待地解释吗？我冷眼看着他。
　　像小丑一样被人盯着，浑身像针扎一样难受。缓缓地坐在座位上，周围或嘻笑或探究的目光怎么也忽略不了。是啊，这么多的校友在这里呢，又有谁不知道当年的那些曾经呢。越刻意越掩饰，算了算了，既然想看，就大大方方给他们看吧。想到这里，若有若无的笑又轻轻地浮上嘴角。转头看过去，是温馨的一幕。曾经，他也这么温柔地看着我，不是，是比这还要温柔，这种温柔专属于我。相处的两年多，从未见他发过火，即便我无理取闹，即便我闯了祸，他总是默默地帮我收拾，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不对，是有过一次吧，怎么觉得记不太清楚了呢。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乱，现在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周围的人忽然都站了起来，我也机械地站了起来。原来是婚宴要开始了。这种场合我居然也能走神，真不知道被小米知道了会怎么发威，想到这里，自责感徒然升起。哼，你不也背着我搞小动作吗，姑且算是抵消了吧。不，姐姐被人当猴看，怎么算也是我亏了。
　　婚宴场面很大，到场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来小米这几年真是飞黄腾达了。想到伴娘接下来的工作，我不禁暗暗叫苦。端着酒杯跟在他们后边，如果可以真想找个壳把自己装进去。一路上陪着笑容，估计都快笑抽了。不禁伸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继续向下一桌走去。
　　看到这桌上的人，我暗自叫苦不迭。这桌上坐的几乎全是校友，虽然不是一个班级的，可谁不认识谁啊，再加上我以前可是经常在他们那一堆里混，仅有的几个不认识的估计也是家属的可能性大些，甚至中间还有学校的老教授。更让我觉得难堪的是他也坐在这里。怎么办，怎么办，等下肯定会出糗……我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自求多福。
　　就在我担心的时候，新郎新娘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敬酒工作，也进行得相当顺利。这么多年没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也许他们并没有认出我。我不禁暗自庆幸。
　　就在我侧身为斯斯倒酒的时候不知谁说了句：“好漂亮的伴娘啊！”瞬间，所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妹子。”小米还不忘添乱，我扭头瞪了他一眼。
　　“小米，你哪冒出来的妹妹啊，你妹妹不是微……”这时他看了一眼程亦轩，生生把下半句话咽了下去。后者还是一派镇定。
　　“这不是当初经常上我课的小丫头吗，我记得当时我还老提问你来着。”老教授开口了。这一开口不当紧，桌上炸开了锅。
　　我的老教授啊，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初认认真真上您的课也有错吗？
　　“教授，您记性真好，我还想着过了小米的婚礼去看您呢，没想到小米这么大面子，把您都给请来了呢。”我只好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听了我的话这老头高兴得眼都眯了起来：“好好好，看到你们真好，丫头，呆会过来老师这儿，咱们好好聊聊。对了，我好像记得当时你和程亦轩不是……”
　　“教授，我还没有敬您酒呢！”这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赶紧给他端起酒打断他。
　　“喝，丫头敬的酒肯定得喝。”说罢一饮而尽。
　　“学长、学姐好。”喝罢酒，我赶紧甜甜地说。这帮人可不好惹。
　　“居然是小学妹，要不是教授慧眼，我们都不敢认呢。”说罢，全桌的人都随声附和。
　　“是啊，小学妹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学长。”
　　“微蓝，见到你真高兴。”赵彦起身对我微笑。
　　“我也是。”我也冲他微笑，然后举杯，不用过多的言语，一饮而尽。
　　“好酒量。”桌上有人开始喝彩。“微蓝，还有我们呢。这么多年没见，学长干了，你随意。”林世昌举着酒杯道。
　　“学长都发话了，小妹岂敢不从？”说罢，一口喝了进去。酒这东西，你越是慢慢喝，越是痛苦。深谙这个道理，于是我让自己速战速决。不料喝得太急，呛到了，不由得咳了起来。这一咳不当紧，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没事吧？”小米问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刚才喝得急了点，让大家见笑了。”
　　把桌上的人差不多都敬了个遍。这时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程亦轩身上。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上吧，他们不都等着看热闹吗？那就好好给他们看好了。
　　我倒上满满的一杯酒，走到程亦轩面前：“学长，好久不见。这杯酒我敬你，希望你事业成功。”说罢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女孩子。“生活幸福。”我继续说道。
　　“谢谢。”说着他也举杯站了起来。
　　这时，他旁边的女孩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夺过他手中的酒杯：“这杯酒我代程总喝了，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微蓝小姐不介意吧？”她看似是在询问我，言语里却不乏命令的口气。
　　程亦轩啊程亦轩，我们之间竟然连一杯酒的交集也没有了，你让我情何以堪。罢了罢了，随你们的便吧，不比当年。
　　我看着他们俩，换了只手端杯子，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意忽略周围这帮等着看好戏的“演员”。“既然程总不舒服，您代他喝也是一样的，我当然没意见啦。我先干为敬。”说完我明媚地一笑，轻轻碰了碰她手中的杯子，抬起头一饮而尽。
　　程亦轩似乎饶有兴味地盯着我的手看，我不由地低头一看，原来是手上的那枚戒指，天蓝色的水钻被灯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眼神一暗，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竟然读不懂那眼神的内容。
　　“不必，学妹敬的酒我自是要喝的。五年了，我终于还是见到你了，微蓝。”说着接过女伴的酒杯一饮而尽。我看着他蠕动的喉结，一时竟觉得喘不过气来。“你们慢用，我去下洗手间，失陪。”说完，微笑，不顾他们诧异的目光，转身离去。
　　在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想把肠子都吐出来。漱完口，我望着镜中苍白的自己，眼眶不禁湿润了。微蓝，你倒底是在做什么？我不禁问自己。这是你要的吗，这多年你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现在你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对啊，我可以给自己一个交待了。想到这里，我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整理一下自己，向门外走去。
　　“微蓝！”刚一出洗手间，便看见赵彦靠在一侧抽着烟。
　　“你变态啊，你仔细看这儿。”说罢指着女洗手间的牌子给他看。
　　“去，我专门等你的好不好，狗咬吕洞宾。你没事吧？”他斜了我一眼。
　　“我能有什么事。赵，好久不见了，我很想你。”说罢给了他一个拥抱。
　　“连个电话都没有，还说想我呢，假不假。”说着用力抱了抱我。
　　“对了，我干儿子怎么样了？知道我要来，也不抱来让我看看。”
　　“当时小米也不确定你要来，再说，这么远，他又那么小，就没一起过来，不过我拍了好多照片，到时给你看。”
　　“我可怜的干儿子啊，干妈什么时候才能见见你啊。”我哭丧着脸说。
　　“行了你，晚上一起出来聚聚吧，他们说晚上闹完新房去钱柜继续呢。”
　　“我还是睡觉吧，和他们一起，没啥意思，再说了，我可抵挡不了他们的猛烈攻势。”我摇了摇头。
　　“去哪儿睡啊你。小米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晚上让我把你带出去，省得你扰了他的洞房花烛夜。再说有我呢。”他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这个死小米，现在知道我碍事了，早让我住酒店不就得了。你就不怕我去了刹风景啊，到时再说吧。出来这么久，咱们进去吧。”说着便拉着赵彦往宴厅走。
　　路过男洗手间的时候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差点和我们撞上。
　　“你走路不会慢点啊。”仗着些许酒劲，我不由得大声嚷嚷。对方没吱声。真没礼貌，今天你碰上本小姐心情不好，本小姐就好心教教你什么是礼貌。“我说你……”我抬头冲他嚷，这一抬头不要紧，关键这人是程亦轩，我把剩下的话死命地往肚子里咽，赶忙松开赵彦。“程亦轩……”
　　他就那么盯着我，抿着嘴巴，一声不吭。突然让我想起以前他生气的样子，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你。
　　我立马就把脑袋耷拉下来了，用力攒着衣角，暗骂自己没出息。这种情况还是先走为上吧。
　　“不好意思，我酒劲上来了，有些分不清状况，您别放心上哈。”说完很狗腿地拍了下赵彦，“死小子，明知道我喝多了，也不看着点，真讨厌。”
　　“你真就该叫吕洞宾。”赵彦把我往旁边一拉。“老程，晚上一起出来聚聚吧，这么久没见了。”这小子，还嫌不够乱吗？我偷偷踢了他一脚。“程总忙着呢，咱们就别给他添乱了。”我赶忙说。
　　“好啊，一起聚聚。那么晚上见！”说完看了我们一眼径直朝宴会厅走去。
　　“姓赵的，你……”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微蓝，我是在帮你好不好。看你这智商。”赵彦没好气地说。
　　“帮我？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晚上你们玩得开心，恕不奉陪。”说完我也朝宴会厅走。
　　“微蓝，你还是放不下。如果你还放不下，晚上哥们给你创造大把的机会让你们旧情复燃。”赵彦在我背后油腔滑调地说。
　　我停下脚步，“谁说我放不下，要放不下，我也不会来这里参加这劳什子婚礼，更不会当这可恶的伴娘。”
　　“既然都放下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除非你心虚。”说完越过我就走了，留下我站在里，呆若木鸡。
　　前所未有的矛盾向我袭来，就像女孩子对大姨妈一样，没来的是时候是焦急地盼望，真的来了，又是无比的烦燥。唯一解脱的方法就是赶紧离开，然后回归原来的轨道。
　　明天就离开吧。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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