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至未至

　　许臻妍坐在沙发上,第一百零一次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泄气地想，陈然不会还没有发觉她离家出走吧。此时的她像一只暴走的刺猬，逮谁扎谁，唐纪不怕死地凑过来“呦，等男朋友电话呢？”
　　许臻妍心虚地捂住他的嘴，四下张望，虽说她现在和陈然在闹脾气，但暂时还没有分道扬镳的计划，如果这话被她老爹老娘听了去，说不定就给她来个三堂会审，威——武——，许臻妍一阵恶寒，家里的双亲和唐纪的爹妈一门心思要把他两凑一对，本来唐纪和她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坚决反对大人们的胡闹，但是从目前看来，这小子的革命立场越来越不坚定，隐隐有倒向敌方的嫌疑，到时候，他们同仇敌忾，说不定就把他两打包空运到乡下的姥姥家去培养感情了，不得不防。

　　唐纪不满地看着许臻妍，她讪讪地把手收回来，朝唐纪谄笑，就差长一只小尾巴冲他摇摇了“这事不能让我爹妈知道。”
　　“凭什么呀，我憋着不说多难受啊。”
　　“你就当你不知道呗。”
　　“封口费。”唐纪头一昂，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
　　徐臻妍警惕地看他“什么封口费？”
　　唐纪坏笑着朝她钩钩食指。许臻妍不情不愿地蹭过去，挨着他，脸颊上的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许臻妍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弹开，抄起抱枕往唐纪砸。
　　唐纪不急不慢地躲开，把抱枕抱在怀里，轻轻地笑“放心吧。”
　　许臻妍面上燥红，坐了一会儿就跑回房间。

　　唐纪没有回头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电视，面无表情，直到许臻妍的手机在茶几上不知死活地又是震动又是铃声地响起来，他的目光才幽幽从电视上转到手机上，“陈然❤”在屏幕上刺眼地闪烁着，唐纪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陈然是吧。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震动，停止，震动，停止，不接也不挂断，连续三次没人接之后，手机不再震动，耐心就只有这么一点而已么，这样的家伙凭什么被许臻妍喜欢，凭什么被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喜欢上。

　　晚餐时，许臻妍没有胃口地扒了几口就说饱了，拿了手机回了房间，她把手机捂在心口，默念着一定要打电话给我，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所以当她看见有三通陈然的未接电话时整个人软飘飘地像踩在云朵上，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倚在栏杆上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她不说话，陈然也不说话，两个人可耻地浪费着长途加漫游的话费。终于，许臻妍沉不住气，瓮声瓮气地说“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陈然“想找你吃饭，发现你不在家。”
　　“那你吃饭了没有？”
　　“没，好饿啊。”
　　许臻妍咯咯地笑“谁让你下午气我，没人陪你吃饭了吧。”
　　陈然本来想说我哪有气你啊，可是听见她在那边笑得那么高兴，突然觉得她高兴就好“你在哪里，要不要等你一起出去吃饭？”
　　“我回家了。”
　　沉默，许臻妍握紧手机想要解释，可是那边的人只是哦了一声。
　　意兴阑珊。
　　她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回家？”
　　“恩，为什么？”
　　“你下午都不理我，我生气了。”
　　“许臻妍。”他的口气突然间变得很郑重“以后不要一个人生闷气，跟我说，我会改，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此刻的陈然也讶异于自己的认真，这句话就这么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许臻妍笑眼弯弯地看着天上不多的星星“我真该电话录音，以后你赖账的时候放给你听。”

　　两个又腻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许臻妍回房间时看到唐纪家阳台有一点明明灭灭地闪着橘色的亮光。
　　“唐纪？”
　　许臻妍看不清夜色里的人，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人掐灭了烟径自回了房间。
　　寒风携卷着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许臻妍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那天夜里，她做了很多梦，先是少年时的唐纪站在她身侧说“你们谁都不许喜欢许臻妍”接着又是陈然轻笑着，嘴角泛着小小的梨涡说“既然这样的话，你来追我吧。”她梦见她踮起脚亲吻陈然，可是眼睛睁开却看见了唐纪坏笑着的脸，唐纪说“你迷恋的是男二，我才是你的男一。”混乱间她梦见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刚刚把一直寄养在姥姥家的她接回到身边，唐纪神气地穿着黑色的小西装指着穿着红色棉袄地她叫土包子，她气愤地捡起路边的石子砸唐纪的头，在发迹处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爸爸叫她道歉，她扯着嗓子喊“土包子不知道什么叫道歉。”唐纪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土包子土包子地叫她，她不理他，他越是缠得紧，她说“我是土包子，跟我玩多丢人啊。”他说“许臻妍，我就是喜欢跟你玩，丢人也没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臻妍明显地感觉到唐纪不太对劲，比如说她研究了许久的食谱，终于烤出一盒自认味道不错的蛋挞去孝敬他老人家的时候，唐纪特嚣张地唤来蛋蛋，把蛋挞塞给蛋蛋吃，蛋蛋不爱吃，他就一副特嫌弃的样子说“许臻妍，你就拿我们蛋蛋都不吃的玩意儿来糊弄我啊。”再比如，许臻妍叫他去KTV哈皮的时候，他一个人缩在角落，漫不经心地玩手机，叫他唱歌他也不唱，叫他打牌他也不打，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把许臻妍的好心情破坏的彻彻底底，她忍无可忍地让他一个人先走，他又不肯走。许臻妍怒了“走又不肯走，high也不肯high，你到底想怎样嘛？”唐纪死死盯着她看，不说话，许臻妍见他这副样子更生气，有什么说出来就好了嘛，何必这样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让人看了就闹心。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新年将近，许臻妍的父母比往日还忙，光是应付那些来送礼的人就已经焦头烂额，许臻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乐得逍遥。

　　午夜，许臻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睡多了，晚上反倒精神起来，她想给陈然打电话又怕打扰他休息，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许臻妍看也没看就接通。手机那天的人似乎讶异她接收机的速度，愣了半天没说话。
　　“你还没睡？”
　　唐纪的声音，许臻妍有点失望“没呢。干嘛？”
　　“去郊区看烟火吧。”
　　“好，五分钟后见。”

　　唐纪没想到她答应地这么利落，一早准备好的说辞都还没派上用场，他愣愣地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缓缓地弯起嘴角，笑了。

　　因为房子本就临近郊区，所以唐纪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把车开到了河边。
　　“哪里有烟火啊，都没有看到人。”许臻妍小声抱怨。
　　“放烟火的在河的那边。”
　　“那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啊。”
　　“笨蛋，烟火要从远处看才好看。”没有那么近处那么喧嚣，却能最大程度地捕捉到它绽开的美丽，最重要的是，这里只有我和你。

　　许臻妍扁嘴，不以为是地随便打开一首歌，王菲空灵的歌声在静谧的夜里晕开。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瞬间，漫天的烟火在夜空中散开。
　　王菲清雅的嗓音唱着，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许臻妍的眼眶微红，她随便擦擦眼角，手忙脚乱地想把碟退出来“大过年的，怎么放这么伤感的歌啊。”
　　“你不是最爱听王菲的歌吗？这碟还是你买了放在我车上的。”

　　唐纪低笑，调低座椅，打开车顶，惬意地躺着仰望满天的烟火“你看这像不像我们十三岁那年看的流星雨。”
　　许臻妍学着他的样子躺下，眯着笑眼满足地喟叹“有点像，我当时还许愿了。”
　　“是么，什么愿望。”
　　“遇见一个很喜欢的人，刚好他也喜欢我，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很准呢，都实现了。”
　　唐纪沉默，许臻妍不解地歪过头去看他，他的神色有点暗淡“许臻妍同学，你有必要在这么花前月下的氛围里朝我心口捅一刀吗？”
　　许臻妍呵呵地笑“你那时许了什么愿望，实现了没有？”
　　“我没有许愿，我不信这个。”
　　“撒谎，那你怎么熬到三点多等流星雨。”
　　“因为你想看啊。”
　　“唉，你是想让我内疚吧。”
　　“不，我是男一，为女主鞠躬尽瘁是应该的。”
　　许臻妍凝视着唐纪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到戏谑与玩笑。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是认真的。”唐纪偏过头，和她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其实我当时也许愿了，可是，它没有实现，所以，我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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