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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
明天早上就上课了,李憶决定回家陪李贞住一晚,回到寝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
“等一下,”正在窗帘右侧试衣服的林想容忽然出声说道,这还是林想容在寝室大装修后第一次和李憶说话。
“今天晚上如果你不回来住的话,我就让403寝室的恩梅过来住你的床喽。”
“不行。”李憶毫不犹豫的摔门出去。
对于这一状况,林想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自从她们住到同一个寝室之后,即使两个人都沉默着,寝室里也弥漫着一股仿佛刚刚经历过赤壁之战一般的硝烟味道。更何况,对于李憶这种家境富裕,爸爸开电脑公司的大小姐来说,怎么会喜欢让陌生人睡她的床呢?
转过华南街,一条并不算宽阔的街道里右数第一扇木门,就是李憶住了十七年的家。
此刻木门右侧,正用蓝色的塑料布支着一个小小的棚,棚内有几张长长的木桌,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色彩鲜艳的水果,清香诱人。每一种水果前面,都放着一张用水彩笔写成的价格标签。经常买水果的人都知道,李贞卖的水果不仅味道好,而且价格是整个小城中最便宜的。
“妈妈。”
坐在水果摊后织毛衣的李贞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这已经去了学校,两天没见的女儿。
“不是住校吗,怎么回来了?”李贞赶忙拿起几枚水果递给李憶。
“明天才开学,学校离家里也不远,今晚想回来陪你住一晚。” 帮李贞将水果搬进院子,母女二人边聊天边走进了屋子。
“班级里的同学都怎么样阿,对你还好吧。”坐在李憶的小屋里,李贞关切的问着。屋外的夕阳照进屋里使整个屋子暖洋洋的,有种温馨的感觉。
“嗯,同学们都不错,老师也不错,是个帅哥。班级里不少女同学都被他迷的不得了。”说这句话时,第一个出现在李憶脑海里的,就是林想容看着林森老师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李憶和李贞的聊天一直持续到深夜。李憶真的是一个喜欢说话的孩子,在生病的一年里,她几乎很少说话,她接触到的人少之又少,她不了解别人,更不会关心别人。一个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中的孩子,心里总会有一些阴暗的影子吧。
只不过,李憶不知道的是,这些黑暗的影子,以后竟会笼罩了她全部的生活。
清晨的阳光终于洒满了李憶的家乡——一个叫安阳县的小县城。
早早的来到了学校的李憶,简单的在食堂喝了碗粥,就回到了寝室。因为时间太早,宿舍楼里比平时安静了许多,显然,有许多懒人还并未起床。当然,这其中就包括了当了许多年起床困难户的林想容。
坐在自己的床上,李憶撕开装着新校服的塑料包装纸,穿上了那套完全漆黑,黑的不能再黑的校服。正在系鞋带时,浅绿色的窗帘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不一会儿,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李憶并未有打招呼的打算,但是当她系完鞋带抬起头时,才发现这道身影并不是林想容,而是开学报到时和林想容在一起的浓妆艳抹的女孩,也是林想容的同桌更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恩梅。
恩梅用手指慢慢理着自己的卷发,笑容美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想容和我提过的大力王李憶同学,真是久仰大名,听说你一只手就把林想容和一张铁打的床一起拽走了,知道那件事后,我可是佩服得很呢。”
李憶握着笔记本电脑的手有些发僵,看着恩梅满是高傲的脸,李憶竟然兴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像一个曾经嚣张跋扈而现在却失去了所有信心的孩子。
恩梅走过来轻轻握住李憶的手腕,眼神却在打量着李憶在房间左侧的单人床,“其实这小床也没有多沉吧,不如你也坐上来,让我也试试重量?”
李憶想说出铿锵有力的话语反击,可是此刻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在李憶脑海里,恩梅的脸仿佛和十年前一张美丽女人的脸重合在一起。
十年前那张美丽又嚣张的脸,让李憶的心抽搐的疼着。那个女人带走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是带走了她所有幸福的人,也是让李憶清楚又深刻的恨了十年的女人。
李憶闭上眼睛,用颤抖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抓进了颈间细嫩的皮肤里,渗出殷虹的血丝。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挽着自己的爸爸站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握着弟弟的手腕,将手腕勒出些许红痕,怎么也不肯松开。
“姜景天,要走你自己走,将我的儿子留下。”一向温柔贤淑的李贞眼中蓄满了泪水,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有些嘶哑的喊着。
李憶站在母亲身后,双手紧紧的攥着李贞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被父亲身旁那个美丽的女人拖走,什么都做不了的她发现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无用,那么卑微。
李憶模糊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可耳边还是清晰的回荡着弟弟微弱无力的哭喊声。
“妈妈,姐姐。”
“妈妈。”
“姐姐。”
李憶死死的闭住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而眼泪却像是和自己作对一般挤破头的拼命往外钻,滴落在地上,滴落在崭新的校服的衣领上,也,滴落在心里。
“恩梅,她怎么了,你...和她说什么了吗?”
林想容的声音惊雷般在李憶耳中炸响,猛然抬起头,看见的不是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女人,而是恩梅和一脸不可置信疑惑的林想容。
抓起单肩书包和笔记本电脑,李憶奋力的甩着脸上的眼泪跑出寝室,跑出宿舍,跑向挂着“圆圆商店”牌子的白色平房里。
“怎么了,小憶,怎么哭得这么凶?”
“圆姨...”李憶不断的擦着眼角的泪水,把头埋在了圆姨的颈前,脖子上一道道手指甲的抓痕红肿又清晰。
七点整的上课铃声准时响起时,李憶才匆匆赶到了教室。
闷头走到座位上,林想容带着探究的目光就迫不及待的飘了过来,让李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林想容看到了哭的那么凄惨的自己,一定会到处宣扬吧。
这是一向要强的李憶第一次感觉自己那么丢脸,那么窝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张纸条被轻轻的从桌子另一侧平推了过来。
“怎么了,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家里养的一只小猫走丢了,所以忍不住有点伤心。”李憶看了看桌子右侧一脸关心的籍品,心中涌出一阵阵暖意。
“唉,没什么啦,这很正常的。下午放学我勉为其难陪你去散散步吧,算是对你的一点小小的安慰。”这次的纸条是和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一起被推过来的。
李憶看了看籍品的侧脸,忽然觉得籍品脸上就像洒满了阳光,暖洋洋的的射进人心里。
这是一个像阳光一样的男孩,在一节令人烦躁的英语课上,李憶这样想着。
夏末的天气永远那么美好,是一种绚烂的让人目眩神迷的美。
教学楼右侧,是一条南北走向的通往宿舍楼的小路,小路两侧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干净柔软,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清香味道。如果你不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而是穿过这片绿茵茵的草地,一直走三分钟,你会发现草地的后方有一座简单的凉亭,凉亭背后有着一片小树林,每隔二十米有一处青色的长石椅,是一处美丽而幽静的好地方,在这到处都是建筑的学校里,让人惊叹。
“没想到吧,学校里竟然还有这种好地方,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籍品走在前面,得意的回头向李憶说着。
“嗯,真漂亮。”
李憶很少和别人来这种漂亮的地方散步,眼神微眯,美丽的笑容弯在唇角。
“当然。”籍品看着李憶的笑容,有些移不开视线。
偶尔有风吹来,满地的青草和小树发出微弱的声响,可是李憶听到的,还有一阵轻轻的翻书的声音。
向前方看去,不远处的长石椅上正坐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影正慢慢的翻动着手中的书,安静的看着。
李憶盯着那道身影的眼睛忽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那安静看书的人。使劲的甩了甩头,李憶以为自己的臆想症又发作了,而每次臆想症来临时,情况都会变的异常尴尬。
“怎么了,”籍品对正在晃着脑袋的李憶笑着,“那男生帅吧,这小子是我的初中同学,这个漂亮的地方就是我和他一起发现的。”
“初中同学?”终于回过神来的李憶疑惑的问道,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眼前那道身影的真实性。
“没错,他叫张判。”
“是那本《橙色星球》中的张判?”李憶下意识的问道。
“呃...没看过,重名有什么好奇怪的,”籍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而笑道“不过,张判叫张判已经十九年了,而你的小说里的人物叫张判肯定不到十九年,所以说一定是你小说里的张判模仿我的好哥们张判。”
听得这回答,李憶真是有些无语,不过在图书馆中见证了自己的臆想症,让她无比尴尬的男生和眼前坐在长石椅上看书的人,明显长得一模一样,并且...明显是一个人。
“这小子那么有魅力么,你着眼神都移不开了。”摸了摸自己的脸,籍品有些没来由的忿忿。
“我们去和他打声招呼吧,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说完,籍品就朝着张判的方向走了过去。
“别,不不用了。”李憶吓了一跳,连忙向籍品喊道。可是她忘了,如果籍品能听见自己的喊声的话,那张判应该也能听见。所以她成功了,成功的吸引了那白色身影的注意力。张判的眼神从书上移开,穿过一段绿茵茵的草地向自己的方向望来。
“嘿,张判,”籍品一脸愉悦的挥着手“快过来。”
风吹拂着地面上的草叶发出沙沙地声响,树木晚霞石椅凉亭都成为了他的陪衬,张判就在这美的不真实的风景中朝她不真实地走了过来。
李憶简直有种向钻进地缝里的冲动。
“籍品,你怎么带别人来了?”张判看了看李憶涨红的脸,挑了挑好看的眉毛。
“她呀,她可不是什么外人,她是我亲密无间的同桌,李憶。”
“嗯,你这同桌可不简单,上次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我,就问我有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张判温柔地笑着,眼神一直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憶。
“啊?”籍品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原来你们见过面了,那就不用我介绍了哈哈...诶?李憶,你的脸为何如此的红,难道是太阳太烈了不成?”抬头看了一看几乎要奄奄一息的夕阳,籍品更加茫然了。
“李憶同学,”张判的笑容让人不敢直视,一身白衣即使站在夕阳下也分外晃眼。“这是我和籍品刚刚找到的好地方,你可不要带外人过来,不然这安静的地方不久就要变成菜市场了。”
“嗯。”李憶的声音已经微弱的不能再微弱。
张判轻笑着,转身拿起长石椅上一本厚厚的书,“我们走吧。”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三个年轻的身影,投射出一种莫名的味道。
宿舍楼前。
“玩的还开心吗?这样多笑笑,都漂亮了不少。”分别前,籍品对李憶说着。
“嗯,今天很开心。”李憶微微低着头,眼神瞟了一下站在籍品身边的张判,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没事啦,同桌嘛,哈哈。”
宿舍楼前消失了籍品和张判二人的身影,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李憶还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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