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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刚出正院门口,便瞧见柳总管快步而来,柳如金上前道淡淡出口,“柳叔,可还顺利?”
柳总管进入柳府也有些年头,为人诚实憨厚,一直勤勤恳恳,对柳府一概事务皆一手包办,事无遗漏,并谨守本分从无逾矩。还记得那年她将将十岁,天将至黄昏,刚随娘亲从外祖家返回,便见爹爹匆匆忙忙让人从马车上抬下一身是血的他,当时他自己身受重伤右手却紧紧抱着一个昏迷的小男孩不放,后来爹找来大夫替他们疗伤诊治,期间娘一直担忧爹救回来的万一是个贩卖小孩之类的江洋大盗,整天提心吊胆。谁知第二日他醒来见此情景便直呼恩公誓要报恩云云,待伤好后不顾爹的阻拦定自改姓名签下契约,甘愿为奴。
从此她便称他为“柳叔”。
而那个小男孩伤势颇为严重,在府中用药吊了近一年多才好转,后来爹爹安排他跟随如峥身侧,尽管同在一屋檐下,娘亲那时已着手教导她碍于男女大防,此后,她也很少再碰见他。
“回小姐,那老夫人看见这蓝玉菩萨两眼放光,手都舍不得放下,便吩咐王家众人不再计较此事,还惩罚那王家小少爷禁足一月,要对他进行教导。”柳总管躬身答道。
“辛苦了。”转回心思,柳如金心里扬起冷笑,面上却淡淡看不出表情,“哼!不再计较”,并不代表不会再找麻烦,看来在斋会那天她得会会这位老夫人。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柳总管恭敬道。
待那主仆走远,柳总管又立即向守在正院的婆子通报老爷,请老爷入书房叙话。
柳元富自入书房一直面容愁苦,听得柳总管禀完王府之行后终是松了松表情,“看来这老夫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忽地又郑重道:“吩咐下面的各掌事,最近谨慎经营,一旦发现王家的人来打交道皆多留一份心,顺便去如景那边也知会一声。”
“老爷是怕他们……”柳总管见他又愁苦着一张面孔慎重道。
“许是我杞人忧天也不一定,毕竟是那样的人家,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柳元富斟酌道出内心的不安。
“老爷,都是老奴的错,要不是老奴带武儿入柳府,也不会有这等祸事。”柳元富一说完柳总管便“噗通”跪下请罪。
“昌河兄,快快起来,你……这又是何意,我并无责怪武儿之意,甚至感激他还来不及,要不是他在峥儿身边,那一群纨绔子弟还不知如何对待我儿,我视你亦兄亦友,何必又跟我如此见外。”此事的详情他早已听茶肆的下人禀报清楚,柳元富满脸激动,双手扶住柳总管起身。
柳总管抹了抹稍带湿意的眼角,“多谢老爷,这份恩情,老奴唯有誓死报答,我这便去吩咐那些管事。”说着就抬脚欲往外走,去执行命令。
“昌河兄且慢。”柳元富对他这份恪尽职守很是无奈,他曾多次强调在他面不用如此拘礼,柳昌河却一贯坚持主仆有别。他原名本为沈昌河,被他救回柳府后执意要改姓,任谁劝都不听。
“老爷还有何吩咐。”柳昌河已调整情绪,躬身请示。
柳元富从桌上拿起那封信递给他看,又兀自坐下叹息。
“老爷可有何打算。”柳昌河看完信后蹙着浓眉。
“昌河兄,我明日便往开封走一趟,这柳府就劳柳兄照看。”
又道,“这婚约乃两个娃娃自小就订好,哎!我也悔啊…….可如今就凭这乌麻小事悔婚恐又落人口实,自古妻妾尊卑,可这正妻还没进门,他们这便是打我柳府的脸面。”柳元富气愤得一掌拍在书桌上。
“老爷放心便是,老奴一定尽心尽力。”
“昌河兄,你我兄弟又何必见外,你心知我从不拿你当下人或外人,私下里就不要拘礼了。”柳元富很是无奈,知他性子执拗,但还是想改观他。
“老爷,礼不可废。”柳昌河亦是神色肃穆。
柳元富见他一如既往地执着“哎,罢了。”
回到如苑阁里,柳如金没有心情再作画,默默地坐在榻上出神。在前日买通那歌姬嫣红之事她是秘密进行的,只有春儿知晓,她性子沉稳,内心埋得了事。接下来只待爹爹自开封回来,她猜想的果然不错,这次江离远的小打小闹还不足以让爹爹退婚,她早就得了消息,江家虽为开封首富,可这些年人口众多又没分家,导致入不敷出,内里早已被掏空。就待她带着嫁妆过去填补空虚,柳如筝嗤笑,她不会让这如意算盘打响的。
仔细想了一会儿,打算稍作休息,忽地眼角瞥见怀琴手里拿着一张请柬进来,“小姐,这是李小姐差人送来的。”
柳如金伸手接过请柬翻开,是李县令之女李青瑶请她明日过府赏花。名为赏花,实际是打探她这两日的行程可否顺利。她得来那江家的消息便是通过李青瑶心上人萧捕快帮忙查探的结果,遂便决定亲自瞒着双亲去开封一趟。
这李青瑶跟她也算是密友,这洛阳城有地位的名门世族间总会有些赏花会宴和红白喜事都会来来往往走动走动,而太太小姐们也都爱聚在一起闲聊,讨论衣饰食谱脂粉之类。柳府自太祖时期便定居洛阳,叶茂根深,虽没有一个官职在身,但洛阳城各个行业都有柳府的标志,谁不刮目三分。况且柳元富为人和善,时常扶贫助弱,口碑极好。她本不多话,苏氏认为她多与那些小姐们多多触慢慢会改变这惜字如金的性子,谁料到现在也还是这样。李青瑶每次见她独自一人闷不出声渐渐对她感起兴趣,由初始的轻视转变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去应下吧。”柳如金吩咐道。
“是。”怀琴得了信便退了出去。
柳如金却又有些头疼,自认识李青瑶以来每次见面她就有种头疼的感觉,柳青瑶似话唠,不停地在她耳边嚷嚷“如金,来,给爷笑一个,唱个小曲儿也行。又或者是,如金,来姐姐带你看好东西。”放到她手上的却是那些野史关乎男女私情的话本。
原本她对江家这桩婚约也没有任何看法,只李青瑶常常在她面前嚷嚷“如金,这女人哪要嫁就嫁个一心一意之人,那多妻多妾的都是种马。”柳如金第一次听的时候那惊讶不逊于天崩地裂,素日里淡淡地表情都有些扭曲,双颊涨红。李青瑶从来都是受苏氏教导,女子应三从四德,《女诫》那也是熟记于心的,何曾听过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
跟李青瑶接触久了,她也羡慕起那只羡鸳鸯不羡仙,小女儿情怀呼之欲出,慢慢地自己筹谋打算起来。
柳如金站起身准备去花园散散心,出了门带着春儿、怀琴往府内的花园走去。
正值阳春三阳,柳元富虽节省开支,缩减人员,但柳府花园奇珍异草亦是不少,花艺师傅正在摆弄一盆开得正旺盛的春菊,柳夫人苏氏是个爱花的,闲暇时也会宴请城中一些商家太太过府赏花。
春儿与怀琴一入园内都被各种花色吸引住,不由这里摸摸那里瞧瞧。
花园里春兰秋菊各有姿态,其中最引柳如金注目的便是那盆飘摇在微风中的幽兰,犹如一个泫然欲泣的少女,让人心生爱怜之意,不由自主地想要为她遮挡风雨。她不由弯下腰细细观察。
鲁良武刚吃完午饭,打着饱嗝往“莫问庭”而去,抄了半天的字,抄得脖酸手软,他一边挥舞双手一边摇头晃脑地走。要去莫问庭需经过花园的回廊,一入园内回廊台阶便瞧见一抹绿色身影蹲在地上正伸手触摸着她面前的那盆花,神色温柔极致,粉嫩朱唇由下向上弯,脸庞慢慢绽出一个微笑。
他怔住了,合上嘴巴,放下双手,脚步轻移至回廊柱后面遮住身影,悄悄地看着,那个笑容令她旁边正艳艳开放的花朵都失了色,鲁良武只觉气息混乱,心跳加速,脸庞染上了绯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着口水润喉,才喝茶水没多久似乎又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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