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等你

　　七点了，演奏会也应该快开始了吧，刚送走一个客户，王弋川抬头时恰好看到墙上的钟，想到了什么打通了秘书的手机：“Tina,我要的花篮是不是早就定好了？”
　　“是的，王总。你一直在忙也不敢打搅你，花店刚打过电话来问红帘上的题字和落款写什么？”
　　“题字，写：恭贺十周年演出圆满成功！落款就写，王先生。”七点半是演出正式开始的时间，他知道她可能一直在等，但是，这个惊喜他是给不起的。走出办公室时，看到秘书：“Tina,怎么还不走？”
　　“您不是也还没走？”秘书笑笑。
　　“早点回去。下次，不用再等我。”他不喜欢坐电梯，拿了公文包走下楼。到四楼时没有再走下去，乔安易在不在？通常这个时间她也是不可能准时下班的。开发部果然还有人，有人已经打算要走，见他进来打个招呼就赶紧开溜了。看看座位，除了还有两个人在电脑前忙碌外，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他问了下，得知乔安易确实还在。他以为他的脾气已是一座熄灭的火山，可是他还是伤到人了。王弋川正要走向乔安易的办公室，却瞥见一个在办公桌前忽隐忽现的身影，就疑惑地走了过去。
　　“朱圈尔？！”
　　砰！她一抬头，就又撞上了办公桌的一角，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看到她面前站立着一双修长的腿，她吃痛地回道：“呃，王总！”
　　他皱眉，地上有两个纸箱和散得有些凌乱的纸张，桌面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了。
　　“怎么回事？”他问。
　　“我搬东西。”她撸了下松散的卷发。
　　“搬东西做什么？”
　　“唔……”这还看不出来？
　　“你要离开？”他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了她的邻桌上，紧聚的双眉还不曾松开。
　　“哦！”这怎么惹他不愉快了？他明明说过可以考虑的啊。那么，她决定离开，这很正常吧。
　　“理由呢？”他要亲自问她，“我总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走？”
　　她的表情有些为难，撒谎对她来说难度太高：“可不可以不回答？”每次给她出些伤脑筋的问题。
　　“不行！员工离职，我一定要问清缘由！”一时间他想到什么，纠住她的眼睛，“是不是——”
　　“弋川！”他回头，乔安易正走过来，“朱圈尔，你这是在干什么？”她似乎也才注意到面前的一片狼籍。
　　“她要辞职，你不知道？”王弋川看着她。
　　“朱圈尔！”她说话一向又快又急，“你上班也不是一两天了，起码的规矩总该懂吧？要离职也是首先要通过我同意的！”
　　看她一时无措的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亏的王总那么器重你，我又相信你确实能协助我把产品开发做好，你，太让我失望了！”
　　“呃……”她看到王弋川正打量着乔安易，而她则看着这两个人，真是一头雾水。
　　“怎么？还嫌我说的不够明白？你离职了，手头的工作一时叫谁来做！有点责任心好不好？”
　　一句器重、一句相信，一份必须要担当的责任，和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的眼睛都出奇一致地在说：都已经这样挽留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你留下的呢？不留下，是不是太没道义，太不顾及别人的自尊，太小气了？乔安易是这样一个不肯低头的女子。只能，又一件一件，把放进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重新归回原位。
　　“圈尔，你能不能稍微争取一点，不要老让人来把你的方向。”这是有次想买点东西，跟着视珍逛，视珍被她跟烦时对她说的话，话中还隐约带点其他意思。
　　她也不想的，但迷路似乎是先天性的，有求于人的她已经努力做到客随主便了，她上一百，跟着，她去上元路小店淘宝，她跟着，甚至连她上洗手间，她没想去，不是也照陪了吗？她很想买的东西可都是在视珍购物途中顺便稍上的。别人带的方向如果顺路，那就直接跟着走呗，自己找方向又花时间，又容易迷路。
　　“所以，你总是这样懒散，又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你啊！在这个社会，你怎么和别人竞争？连起码的主动性和进取心都没有！”
　　视珍真是说一不二的，有时她真的很佩服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自己决定要穿什么，不要穿绣有小白兔的裤子，那这条裤子就绝对上不了她的身；她不想上班，就给自己争取到了自由职业，每星期给时尚杂志供供稿，给大型商场做做买手，酒吧泡泡，咖啡馆坐坐，也没见她怎么忙啊，每月上万的进帐就轻松收入囊中；她说不喜欢四眼夏，就任他跪在地上百般哀求，也要干净利落，斩断情丝，四年羡煞旁人的情史就这么被她挥挥手轻松翻过。
　　一个会争取的人和一个被人安排的人，他们最大的不同不仅是自由工作者和上班族那么简单的差别吧。她在想着她和视珍。
　　“不过，谁叫你爸妈都在各自的单位里领着高薪呢，也不缺你一个。”每每这时，视珍就会象一个过来人一样对只比她小一岁的朱圈尔发表着感慨。
　　虽然不会生气，但心底里她是不喜欢她这样说的：“别人安排的，说不定做起来也会很有意思啊，有时自己拿来的，费老大劲，最后发现是不喜欢的呢？那多没意思。”她无力地辩驳着。
　　视珍又取笑了她的天真：“别人给你的会有什么好货色？现在，谁还不把最好的都留给自己！自己喜欢的，就是要主动去拿过来，下手慢了，就只剩下个包装盒了，有什么用！你懂不懂？”
　　她想着，不喜欢待在异音？也不算吧。象视珍那样的生活，真的是适合她的吗？视珍那么能干，换作她，未必能应付的过来吧。
　　“爸爸，我签合同了。”
　　“决定要做一做了？”朱正恩很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一直以为我会逃回来的吧？”她问道。
　　“爸爸从没那么想过，因为你没逃跑的记录。”
　　“爸爸，”她很羞愧地低着头，“你，一直很想要个视珍那样的女儿吧？”
　　朱正恩听到，刹那间，表情变得严肃，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圈尔，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她那样以为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视珍，有能力照顾好她的爸妈，我却相反……”她的落寞那么明显。
　　这个理由太牵强，困扰她的应该不止这些。
　　“我们不是为了想要你照顾才生下你的，圈尔。”陶卿搂着她的女儿，她成熟所必经的烦恼正洪水般袭来，他们尽量保护，但这一天同样会到来，一天，一天，会有很多烦恼到来。爱她，就得忍痛放手。她的惶惑，她的痛苦，他们只能在岸上看着她挣扎，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女儿是能畅游在她的生活中的。“而且我们知道，你的很多优点是视珍所缺少的。圈尔，每个人都是那么不同，也许你的不同正是你的优势呢？”陶卿轻拍着她“别多想了，外面受了什么委屈记得要和爸爸妈妈说，知道吗？”
　　“恩。”她点头，窝进陶卿怀里，“妈？”
　　“什么？”
　　“我觉得我好幸福。”
　　“傻女儿。”陶卿笑着和朱正恩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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