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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扇门纪事(六)
吵吵嚷嚷的集市,青色的身影照例穿行其间寻找妻子的踪影。
晚晴已经离开好久好久,她说去买菜却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他很担心,没有耐心像半年前一样等人,到集市上找,她说来买菜的。
汴梁何其之大,街道纵横。从这条街到那条街,没有,都没有……
晚晴,晚晴……
脑子转的都是晚晴,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温柔可人,她是这么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妻。
走遍大街小巷都没寻着,和晚晴一起去过的小河边,和晚晴一起去过的烟花店……
晚晴一定在什么地方。对了,在相府,兴许晚晴回娘家了,她一定在怨我没有好好陪她,一定会怨我这么久都没有去找她。
去相府。
有了目的地脚步不由得轻快了,走得也快了。
晚晴,我这就来接你。
顾惜朝不知道昔日的丞相府里的人早就不在了,逆水寒一案傅家满门抄斩,傅宗书死了,黄金鳞被流放,他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丞相,是蔡京。
半年不曾来了,这丞相府变化其实很大,顾惜朝没有注意这些变化,他急急地走上石阶,正欲敲门,紧闭的大门倏地打开。门内的男子干洁、逸雅、不沾片点尘俗,轻慢疏狂,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你道此人是谁?可不就是金风细雨楼楼主白愁飞么。
“你是何人,站在相府前有何企图?”一开门就发觉有人挡了路,一旁的小厮立马嚷嚷开了。
白、顾二人默默相视,二人生平颇有些相似,白愁飞第一次见到顾惜朝心中就有了好感,他身上超脱世俗的气味很熟悉。王小石给他的好感总令他厌恶,顾惜朝给他的感觉就如同亲人。
白愁飞在想这人的身份,顾惜朝不在意,他低身下气地对小厮说:“傅丞相可在府上。”
小厮抢先一步道:“什么傅丞相!这里只有蔡京蔡丞相!”
“蔡京?”顾惜朝不信,这里住的怎么会是蔡京呢,这里就算自己不常来也不会连晚晴的娘家也不认识啊。
“蔡相的名讳也是你叫得了的?闪开,被挡在这里碍事。”
“怎么会,怎么会?”顾惜朝陷入癫狂,终于无法冷静了,他一把揪住小厮的领子,厉声喝道:“你骗我,你告诉我晚晴是不是在里面,把晚晴交出来!”
一直静默不语的白愁飞突然出手,他终于明白这人是谁,这人曾经为傅宗书效力,将剑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可以说是个极大的变数,蔡京为人白愁飞清楚的很,只留对自己最有利的人,万一让蔡京见到此人……所以就算对此人怀有好感白愁飞也不允许变数出现,现在他付出的一切不能被毁掉。所以他出手了,不能让顾惜朝见到蔡京。
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顾惜朝的手腕,便是反关节的一扭,迫使他松开揪住小厮的手,小厮似重物坠地,“啊呀”一声连滚带爬地退回门内。顾惜朝的另一只手推掌而出,白愁飞以掌相接,二人就在相府门口打斗起来。
白、顾二人都是惊世好手,只是皇城一役顾惜朝的功力被废去大半,一动手便处于下风。他心急,府上不让他见晚晴,他担心,他不能叫晚晴受一丁点儿委屈,这人还拦着他不让他找晚晴。
又是一掌下去便不是普通的掌,掌风都带上了凌厉阴毒之势,已是九幽绝学落凤掌。
“顾惜朝。”
一声厉喝将他拉回现实,本就是勉强使用落凤掌,刚推出又被生生截断,逼得他吐出一口血来。
戚少商一惊,快步上前察看顾惜朝的伤势,却被他推开,他眼中的不甘、怨恨与皇城战败之时绝无二般。
“大当家的,你也要拦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拦着我,为什么!”勉强站起的身体摇摇晃晃,擦掉嘴角的血,露出睥睨天下的笑来:“拦我者,杀无赦!”
一时间,过去那个血洗连云寨、屠杀毁诺城、折辱神威镖局的顾惜朝回来了。可顾惜朝失了神。
“当我高呼杀无赦……”这句话什么时候说过?偏偏“杀无赦”三字像把刀在他心上划了一道口子,痛彻心扉。一切始于“杀无赦”,顾惜朝不记得了,只有心揪揪的疼。
看准机会,戚少商点了他的睡穴,撑住他下滑的身子,腾不出手来只好向白愁飞点头示意:“给白楼主添麻烦的,改日上金风细雨楼赔罪。”
“无妨。”白愁飞摆手,一甩衣袖转身离去,一身白衣飘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戚少商托着顾惜朝,看向的是白愁飞。自从白愁飞接手金风细雨楼,俨然成了蔡京的党羽,时常与六扇门作对,不知这次遇上顾惜朝是巧合还是……近来王小石势力渐大,怕是过不了多久王小石就要与白愁飞一战了。这金风细雨楼果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豆大的烛火跳动,顾惜朝趴在桌上睁着眼睛静静的盯着火焰,不声不响。自他醒后他就这般,许是痴了傻了,戚少商就坐在一旁陪着他。
今夜院中的树上没有一盏花灯,有的只是银白的月光落在树上。也不知顾夫人是不是也会循着月光回来。
“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戚少商还是打破了沉寂,他受不了顾惜朝像石像面无表情毫无生机。
顾惜朝动了动嘴唇:“你说吧。”
戚少商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呢?是从你我初逢还是皇城战败讲起?
“还是从逆水寒一案开始说起吧。”
旗亭一夜绮丽美好,鱼池子里真真假假;诸位寨主兄弟救他牺牲,连累雷家庄妇孺儿童,毁诺城尸横遍野、高风亮一剑穿心,卷哥沈边儿相拥而死……一幕幕鲜血淋淋的场景划过眼前,痛彻心扉。一路上心在痛,痛到最后都麻木了,都不知道这颗心是不是还跳动。
戚少商不是个好说书人,他说的故事冗长乏味,完全不像是当事人,否则不会这么平静。顾惜朝仍是趴在桌上,可他听了,停得很认真,要把这故事刻在心上。(这个应该叫《一千零一夜》吧。)
故事结束顾惜朝只是眨眨眼睛,自己败了,妻子死了,他表现得平静。戚少商想问他是不是记得以前,是不是有骗了他,话到了嘴边有说不出,只有咽回去。
良久,顾惜朝才出声:“和梦里一样。”
每晚辗转反复的梦、鲜血淋漓的梦,叫他夜夜不得安生的梦是真的。
英绿荷曾说“我也常常失忆,可我的失忆病是假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去想起那些不想记得的事情,时候长了,还真的相信自己得了失忆病。” 没想到我也会这般逃避,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骗子能和晚晴锦瑟和鸣,骗自己能与戚少商知心知己。
顾惜朝想笑,可他又笑不出来,生生扯了扯嘴角,难看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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