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的账本

　　当月光初起，南希和波文在曼尼亚城的中心广场下了马车，驾车的两个仆人被波文打发了。

　　中心广场周围环绕着一圈低矮的蔷薇，一座巨大喷泉喷射出的水花在月光下炫耀着它优美的曲线，以它为中心，数以千计的照明晶石以辐射线的形式被镶嵌在平整的地砖上一直蔓延到蔷薇丛的根部。喷泉中央不是设计师们喜爱的人物雕塑，而是一支用不知名金属铸成的巨剑，在喷泉中屹立百年却丝毫不曾染上一斑锈迹。

　　“你知道这广场的来历吧，哈迪？”波文转头笑问南希。

　　看到他眼中自己熟悉的笑意，南希终于暗暗舒了口气，这人从进了城门开始就很不对劲，现在总算缓过来些了。南希仔细回忆大叔给自己讲过的那些睡前故事，歪歪脑袋，回答道：“是为了纪念潘菲利的开国君主图特摩斯？”

　　“不错啊。”波文朝着南希一挑眉毛，“没想到哈迪你还有点见识。”

　　“拜托！”南希撇撇嘴角，抱怨道，“这么有名的地方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好不好？”

　　波文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被祖父抱着来的，而距离我上一次来，已经好久了。”

　　南希没有接话，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需要说话。

　　果然，波文又一次开口了，他背对着南希，负着双手，仰头看着喷泉中央的巨剑，“那时，祖父对我说，世界上曾经有那样一群人，他们刚烈坚韧，勇敢果断，锐意进取，渴望荣耀，崇尚光荣，一个人凭借激情与梦想，凭借勤奋与意志所能得到的他们全都得到了。

　　他们也有五点，有疏失，甚至有罪恶。但他们在疏失中是庄严的，在污点中是卓越的，在罪恶中也是雄才大略的。他们是美德与罪恶的结合体，只是他们的罪恶来自于命运和存在，美德则来自于天性。”

　　南希安静地听着他的话，又回想起初遇那天他将政客比作欺诈师的玩笑，觉得这个人可真矛盾。

　　夜风徐徐，波文身上的红色衣袍随风摆动，就像广场四周在风中起舞的蔷薇花瓣。他说：“那位陛下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历史上唯一可以被称作‘大征服者’的君主。他不仅统一了我们脚下的整个大陆，还建立了让海对面所有国家闻风丧胆的铁血海军。那么多的国家，那么多的文明被他征服，但他们却没有因此而毁灭沉寂，反而发扬光大。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留给后世的伟大的思想。

　　他说过‘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必须具有崇高的思想，纯正的情感，仁厚的德行和矢志不渝的信念；他的角色必须定位于现实的孩子，大众的仆人，历史的创造者和人类未来的指引着；他的操守必须具备甘为人仆，无私贡献，勤政廉洁和心无它物的高度；他的心中必须有纵横捭阖，处乱不惊，运筹斗室和决胜千里的智慧。而最重要的一点，他的骄傲源于肩上的责任之重大。’

　　他奠定了骑士精神——谦卑，宽容，诚实，公正，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骑士时代

　　他为新生的帝国制定法律，然后去亲自请教老人们的意见。他对大臣们说‘我希望人们不是因为我的威望或手中的军队而去遵守法律，我希望他们遵守法律的唯一理由是这法律让他们心悦诚服’”

　　南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说的简直就是圣人啊！

　　“然而，这样一个伟大的王者在弥留之际对自己儿子，下一任皇帝所说的却是‘我听到了你在和那些大臣们总结我一生的功绩，请你们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一点，我这一生不需要除了亲人意外的任何一位帝国公民为我服丧。我的儿子，你要记住，身为皇室，我们的骄傲源于肩上的责任之重大。我死之后，不需要墓碑，但请把这句话刻在所有贵族们都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在周围种上蔷薇花，那是你母亲的名字，也是她最喜欢的风景。她已经等了我很多年了，我死之后，终于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南希想到了大叔给她讲过的一段话：“当一只水晶杯中装满牛奶的时候，人们会说‘这是牛奶’；当改装菜油的时候，人们会说‘这是菜油’；只有当杯子空置时，人们才看到杯子，说‘这是一只杯子’。”可惜，图特摩斯即使死了也永远是最伟大的君主而不会褪去所有光环成为仅仅属于蔷薇的她的丈夫。

　　“当我还小的时候，我喜欢在晴朗的夜里来到这里，这样我会感觉到那位陛下正借着漫天星光静静地看着我。而他身边，有美丽温柔的蔷薇皇后在静静陪着他。我总会去想，我以后也要做个那样伟大的人，然后养一朵属于我自己的蔷薇花。”

　　说到这，波文转过头来，在微弱的星光下，南希不知道他的目光是落在那些蔷薇花上又或者是自己身上，但是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着的温柔让她脸颊发热。

　　蔷薇花们似乎也禁受不住这样温柔的注视，在夜风中不自在地扭动着花瓣。

　　“我想知道。。。”南希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砖。

　　“什么？”波文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吓到某只胆小的小动物。

　　“我想知道，”南希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睁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看着波文，“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么，如果我偷偷地撬走几块照明晶石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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