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End of Sword

　　6.

　　黑夜中坐在床上，冷汗涔涔的忆及方才的梦，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尤其是传令机的嘟嘟声让他格外的烦躁不安，他都想冲着那壁橱大吼一声，例如该死的露琪亚你半夜就不能消停一刻吗？

　　没等他实现自己的想法，壁橱的门被呼啦一声拉开以说得上粗暴的方式，外加露琪亚只有在上一次草冠事件中收到阿散井恋次自尸魂界传来的消息——处刑日番谷——所表现出的那种惊慌失措。

　　然后他听见朽木露琪亚以一种极不自然而干涸的声音叙述一项他所不乐见的事实。他没由来的痛恨自己的直觉，不幸的预感。

　　一定程度上来说，黑崎一护对于不幸的理解比一般人都要深刻的多，不仅仅是因为年幼时在母亲逐渐冷却的怀抱中感受到保护不了的那深沉的遗憾和内疚，更多的是长期以来能够看见他人所不能见事物的痛楚。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直到遇上朽木露琪亚。
　　黑崎一护感激朽木露琪亚，尽管那个女孩的欣赏水平和她家那个面瘫哥哥的程度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亦或是说尸魂界的人的艺术观点都让人汗颜。若不是遇到那个女孩，他就没有机会拥有足以保护的力量来稍许弥补过往十多年的遗憾。

　　虽然在那之后，他便一直怀揣着不为人所分享的秘密。他非常享受灵魂脱离繁重的□□飞驰在呼啸而过的疾风之中的感觉，他热爱自己的生活，但他同样着迷于作为死神的失重感。
　　那让他觉得自己在飞。

　　后来他遇到日番谷冬狮郎，目睹了日番谷的卍解，体剔透的苍蓝色冰晶在阳光下折射37℃的体温，少年纤细身体如吸光体一般积聚着比他的头衔还要深厚的力量。凌驾于始解之上的霜寒让四周蒙上一层模糊的冻雾，就连一鸣龙吟都能撼动天地的虚像。那让一护感到日番谷生下来就是为了飞翔。

　　冬狮郎的刀终年积雪，一如少年绿松石般偶尔闪烁出冰蓝色光辉的眼眸。那双本应如猫咪般温顺的瞳孔却更常流露出狼崽的威胁，让日番谷看起来矛盾地稚嫩却沉稳。他的眼睛流露出的情感是一种在同龄人间罕见的历练，至少就外表而言。黑崎一护从没想过会有人能看起来干净得这么危险。

　　他不想对自己承认一度为那双封缄了语言的眼睛所迷惘，一护曾笃定那只是青春期少年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以及作为黑崎家个体生来就淌在血液之中的多事基因。但总有人比他明白更好的。他试图用一万种理由说服自己澎湃而来的惧意，可在朽木露琪亚苍白着秀丽的面色用惊悚的绛紫色瞳孔望过来时，一护再也无法克制自己骇然地瞪大眼睛。

　　他听闻了日番谷冬狮郎的灵压突然自空町座消失的信息。

　　***

　　迎接他的是看起来罕见焦虑的井上织姬和整个人都陷入绝望状态的松本乱菊。一护曾一度猜想这个波斯菊般美艳的女人永远也不会遭遇焦急，但显然他错得彻底。乱菊对于自己队长的关心显然超出一护所愿意给予她的认知程度。

　　“状况怎么样？”一护逼迫自己从莫名干涸的咽喉里憋出询问。

　　“我找不到他的灵压。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乱菊在呼吸下低声开口，因为自己的形容而战栗，那让她想起非常不好的回忆。关于有些人毫无留恋转身离去。

　　一护颔首，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他还是能够理解所有副队长对自家队长的保护欲，也许阿散井恋次除外，他只想打败朽木白哉来证明随便什么该死的尊严，好像他有过那种东西似的。

　　“我们在天台发现了仍旧湿润的血迹，但不能确定那究竟是谁的。”织姬补充，而那又让乱菊目所能见得颤抖了。

　　一护刻蚀在面部的蹙额表情，如果可能的话，又深重了几许。他瞬步到听闻的天台，目睹了此刻正由外自内逐渐干枯的血迹，一如冻结的冰。

　　没有战斗和抵抗的痕迹。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又或者只为增加的可能性。

　　“由现场的状况判断只有两种可能：敌人强悍到日番谷队长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就被掳走；另一种可能就是带走他的是他认识且无法伤害的人。”死神圈子里唯一的灭却师开口，一护甚至没有对新来者得插话而移开凝固在血迹之上的视线。

　　“石田君！”井上因为对方的突然出现惊声道。而雨龙只是扶了扶折返月光的镜框。

　　“你怎么会在这里。缝纫机。”一护的声线意外低沉，带着清冷的威胁。

　　石田怒叱过去，“别那么叫我，橘子头！我们中总有人拥有一种器官叫做大脑，而他会使用灵络感知所有人的灵压以便在第一时间应对事件，譬如现在。”

　　一护意外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侮辱的成分。

　　“你打算怎么办，黑崎？”但那并没有让已然陷入自己世界的黑崎走出来给予回答。

　　“我不认为现世能有任何灵体强悍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掳走日番谷队长而不惊动任何人，甚至泄露任何灵压。”现世先遣队的斑目一角终于姗姗来迟，发表的意见却仍旧犀利。

　　“而队长级的灵压即便由于封印而仅余下20%，也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同为十一番的躬亲补充。

　　“余下的选项就只剩一条了。”一护突然低声开口，某种无法言明的情感深陷其中，他自背对众人的位置转身望过来时，就连石田都禁不住抽着气退却了。

　　“乱菊小姐，雏森桃现在在哪里？”一护用一种致死的口吻要求答案，语气威严不容拒绝。

　　乱菊紧张得吞咽了，“她……她应该还在四番修养……我不认为她现在……”但死神代理并没有留下余裕等她完成整个句子就消失在夜色朦胧的空气里。

　　一角擦了擦额稍骤然冒出的冷汗，“我似乎一点也不想跟刚才的他对峙，这还是第一次。”

　　躬亲在他身边翻了翻眼睛，“那是因为你知道如果你那么做了，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技术上来说，我们都死了。”终于从最远的浦原商店赶到现场的恋次懒洋洋指出，他仅目睹了黑崎一护致命的眼神，“我只想知道是谁能让那颗草莓愤怒到这种程度，同志们，之前露琪亚被处刑时他都没有表现得像个随时都能把人活生生撕开的野兽。”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此刻一脸烦恼的朽木露琪亚身上，娇小的少女挑起一侧眉梢，“干嘛？你们以为我会知道？如果他不是一护我刚才就已经转身逃跑了。”她毫无廉耻心的指出。

　　石田翻了翻眼睛，“总之现在还是分头行动比较妥当。寻找所有可能的区域，队长级的灵压并不那么容易忽视。”他冷静分析道。

　　全部人影都如同突然降临时一般骤然消失。仅余下井上织姬凝着眉首望向天穹中被云彩遮盖的孤月。

　　***

　　那是黑崎一护第一次并不享受瞬步过程中景物涣散成映画的过程，哪怕是抚散在脸庞的风都无法让他的阴霾解除分毫。

　　丧失感。

　　犹如胎衣般逐步逐步包裹而来。

　　他知道不能否认自己的生命，就像他的生命永远都不可能否定他本人一样。他也不能矫揉造作的幻想着一切重来，就如同一切压根没有理由重来一样。
　　他不能，他也不能。

　　他曾以为自己如此粗线条的一个人，已早就学不会什么叫做绝望。
　　他曾以为。

　　有些人突然消失不见，才突然开始感到恐慌。

　　黑崎一护在此去经年的过往中再一次品尝了无能为力的痛楚。他不想要再次啜泣着只能在回忆中记起。忆起一些轮廓，连对话的内容都因时间而在苍白后卷起泛黄的边线。

　　他不能允许日番谷冬狮郎成为一段过往。
　　他只是不能。

　　‘上帝，王。你就要用洪水把我淹死了，我需要太阳！’

　　一护在内心危险的咆哮了，他没时间应付这个，一个令人想要捏断他的脖子再掰回来然后继续捏断的虚。

　　‘白崎，别开始，我会为此杀了你。’

　　‘就像你对我的太阳做的那样？’白崎尖锐的声线撕裂了一护的脑膜，但他看起来并没有言语中所表现的放松，‘你知道，自从小雪球事件以后你就杀掉了我的太阳。你的里世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乌云，还有连续不断的降雨。’

　　‘滚开白崎！别逼我让你一起消失！’一护在自己脑子里咆哮着。

　　‘你现在这种样子没有让事情好转，王。我不觉得小雪球会有事，也许不是非常严重。至少阳光起来，少年，我爱我的太阳。’白崎唱着歌抱怨。

　　‘你该学会在什么时候闭嘴。’另一个声音夹杂进来。

　　‘不是你都要对我说教，斩月，我现在很忙！’一护恨不得自己用飞的，尽管他确实是在用飞的。

　　‘你需要让脑子冷静下来，一护，而你的虚并没有在帮忙。’男人低哑的声线里带上谴责的成分，似乎瞪了眼划出一抹假笑得意洋洋说着‘那不是我的义务。’的白琦。

　　‘我不需要冷静，我只需要找到冬狮郎，见鬼！我需要确认他还在呼吸！’一护几乎是抓狂的暴躁道，他恨这种时候还必须解释自己。

　　‘为什么你要介意？’白崎突然问道，而斩月也同样挑起询问的眉梢，‘小雪球只是你的朋友之一。’

　　一护没有立即回答。他感到自己的视线发散开来，记忆迅速飞驰到那片覆盖着战争残骸的大地和被血液撕裂的天空，一些带着腥鲜气味的微风给日番谷的绝世的头发染了色，那些曾经温暖过又逐渐冰冷的身躯，那双冰绿色瞳孔藏着深夜里海平面的苍蓝，像无渊无尽的凹谷，嘶哑，吹出孤独的朔风。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干涩。
　　因为他是一个人。
　　他的眼睛告诉我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会为他担心。
　　所以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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