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华家故事

　　三位少爷还在启恒房里商量着对策，得知老爷要叫启文去问话，启文第一个跳起来："好啊，爹知道了也好，我倒要找他评评理，我们只是出去玩玩，娘有必要闹这么大吗？"说着便气呼呼地前去。
　　"慢着，我和你一起去。"启轩见启文这等脾气，怕他又在爹面前任性，哪放心的下，只得陪同。
　　启恒看着两兄弟离去，也是千万个不放心，但是经过这么一闹，他丝毫没有跟过去的力气，只能作罢。
　　三人来到老爷房里，老爷还没有发话呢，启文先嚷嚷了起来："爹，您来评评理，我和羽祺只不过出去玩了下子，娘就罚羽祺蹲柴房，还叫周妈那老东西管教她……"
　　"住嘴！"启文还没有说完，见颀"啪"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也震得作响："做错事情的还敢在这儿恶人先告状。好，既然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就让我这个做爹的来教你。第一，你从小的家教哪儿去了？周妈就是周妈，是我们家多年忠心的老仆人，不是你嘴上说的老东西，以后要学会起码的尊重。第二，羽祺虽是童养媳，但也是你二哥的人，你这么整天和她出去，也不知道叔嫂的忌讳，让别人见了会怎么说我们家。第三，你二哥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需要人不时地在旁看着，你这样留他一个人在屋里，万一出了什么，你对得起你二哥吗？"
　　启文瞪着见颀，越听越气愤："第一，周妈这种人，就是你们惯的，仗着自己老资格，常常欺负些丫头，传出去挂我们家面子。"
　　"启文！"启轩看着爹的眉头越来越紧，搭在桌子边的手也因用力过猛不停地颤抖，故想喝止住这个牛脾气的弟弟。
　　可是一肚子火的启文岂是这么容易喝止住的，他继续说："第二，什么冲喜呀，也是你们搞出来的荒谬事情，误了人一生，何况我和羽祺，行得正坐的端，我们只是好朋友，才不怕别人说呢。第三，我承认我有点疏忽，但是你们都当二哥是个病人，你们都不曾真正地去了解他，他有才华，他有理想，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你们时时看着，你们这样只会让他觉得自卑！"
　　启文一口气说完所有心中所怒，只听"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他脸上。
　　"见颀！"佩如都来不及拉住丈夫，一股子心疼涌上心头。
　　"爹！"启轩想拉也没法子拉，只能走上前搂着这个眼里充盈着委屈泪水的弟弟。
　　启文摸着自己那烫乎乎的脸颊儿，尽管被大哥这么搂着，但仍任性地站着，面无表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喘着粗气，努力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水。
　　见颀顿了顿，刚刚启文的话句句刺痛他的心，他何尝不了解启恒，这孩子性格细腻，满腹才华，但是这身病又给他带来了何许自卑。启文虽说正确，但是在这个家，敢挑战老爷威严的，也只有这个儿子。他顺了顺气，打破了寂静："我从小教你经史子集，还送你进洋堂念书，你学会的就是和我顶嘴是吧，现在马上回屋给我抄五百遍论语中的《齐家》（见注），好好学学孔夫子的人伦纲常，明天一早交给我。
　　佩如见着忙说："见颀，这孩子，打也打了，教也教了，五百遍？太多了吧，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
　　启轩也跟着帮腔："对啊，爹，启文也是年纪小，贪玩，以后不敢了，那五百遍……"
　　见颀一甩手，说道："今天你们谁也不许求情，五百遍《齐家》必须抄，我要让他知道，这个家里谁说了算。还有启轩，你不准帮忙。"说完，转身就回内屋去了。
　　启轩牵着启文回到房里，从抽屉里拿出罐药膏，帮他涂在那片红红的脸上："这东西冰冰的，涂着会舒服些。你呀你，从小到大就这牛脾气改不了，总喜欢为别人出头，不懂得保护自己，以后这种事情交给大哥，至少大哥说话不会像你这么冲。"
　　启文本来心里就委屈着，被大哥这么一体贴，哪还屏的住，"哇"地一声，扑在启轩怀里大哭起来。
　　启轩溺爱地抚着启文的头："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似的，是不是等会儿还准备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擦我衣服上呀？"
　　启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大哥，这么久的事情，还提。"
　　"哈哈。"启轩用手帮启文擦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等到你娶媳妇儿了，我再告诉你媳妇儿。"
　　"大哥！"两兄弟相视而笑。
　　启轩知道，这个弟弟心眼好，凡事不往心里去，只要笑了，什么事情也都看开了。
　　启轩帮启文摊好笔墨和纸："你先写着，我去你二哥这里，他一定还为你担心着呢，一会儿回来，帮你送宵夜。"
　　"嗯，折腾了一夜，叫二哥早些歇息。"启文也放心不下二哥，可是想着这五百遍，只能叫大哥传话了。
　　启轩推开启恒房门，只见他倚在床头，双目无神，若有所思。
　　"大哥，怎样？启文没事儿吧？"启恒一见启轩进来，就慌忙地问道。
　　"启文这牛脾气，还是和爹杠上了，被爹罚抄论语《齐家》五百遍。爹还不让我帮忙，估计今晚是睡不下了。"启轩故意忽略巴掌的事儿，不想让启恒过于担心，他继续说道："闹了大半宿，如今总算消停了，启文让你早点歇息。"
　　启恒撑起半个身子："大哥，扶我起来。"
　　启轩赶紧扶启恒坐起："你这是……"
　　"爹不让你帮忙，可没说不让我帮忙。"启恒来到书桌前，开始磨墨。
　　"可是你……"启轩担心着他的身子。
　　启恒嘲笑了声，说道："难不成你这个做大哥的也把我当病猫子使啊？"
　　启轩心头一紧，也只能由着他了，现在最需要他做的就是帮两个弟弟去准备宵夜。
　　启轩来到厨房，见小蕊已经在那儿忙活，微笑着说："小蕊，想不到你的动作比我还快。"
　　"我就猜您也会来。"小蕊相视一笑："这是太太心疼的紧，你们一离开，她就让我来准备宵夜了，她本想自己亲自来做的，可是碍于老爷在，脱不了身。"
　　说着，一锅热腾腾的桂花莲子羹做好了，小蕊拿上两个刻着"轩、文"的碗准备端去。
　　"慢着，还需要一个碗。"启轩又去厨子里拿了个刻着"恒"字的。
　　小蕊看了看，担心地说："二少爷他也在帮忙？"
　　"恩，我劝不住。"启轩说着，和小蕊一起走出厨房。
　　他们来到启文房里："来，先吃碗你最爱的桂花莲子羹再抄吧。"
　　"恩，真香，谢谢大哥，谢谢小蕊。"启文接过莲子羹。
　　启轩走到书桌旁，看着纸上潇洒横溢的一排排字："恩，不错，这里差不多几十遍了。"
　　"就这些我已经头晕眼花了，五百遍？今晚不睡也抄不完。"启文边吃边说。
　　启轩顿了顿，说："照这个速度，应该可以，你二哥写字速度也不慢。"
　　"什么？二哥在帮忙？"启文跳起："不行，他这身子，不行，不行，我这就去找他。"
　　"你等等。"启轩拉住启文："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呀？你也知道你二哥心疼你，你一夜不睡他能睡的着吗？你还是赶快抄吧，等会儿我过去替着抄几张，就几张夹在中间，爹应该不会发现。"
　　启文听着，心中充满着感动，放下碗筷，直奔书桌。
　　启轩和小蕊又端着宵夜来到了启恒的房间。只见启恒面色苍白，但双眼却炯炯有神，挥笔也遒劲有力。
　　启轩接过启恒手中的笔，说道："我来替几张，你去吃碗莲子羹，歇息一下。"
　　启恒接过小蕊手上的碗，也是匆匆下咽。他夺过启轩的笔："还是我来吧，一会儿你抄多了让爹发现，受累的还是启文，那我们不就白忙乎了。"
　　启轩拗不过他，只好作罢，在旁帮忙磨墨。小蕊则两个房间穿着端茶递水。
　　最后一颗星星遮起了面容，云彩泛红，鸟鸣打破宁静，已经是天亮了。
　　启文伸了个懒腰，应该差不多了吧。
　　这时，启轩拿着他俩抄的，偷偷地溜进启文屋里，"这下可以交差了。"
　　启文拿着这一厚叠纸，看着上面大多都是启恒的字体，红了眼眶，"二哥，他，一夜未眠？"
　　"这会儿应该睡下了，"启轩点点头："你还是快去爹这里交差吧，等会儿还要上学。"
　　启文拿着厚厚一叠纸送到了见颀的手中。
　　见颀一张张地翻看着，只见那一张一张的《齐家》有着三种字体，大多都是潇洒洋溢的，这是启文的；有的遒劲有力的，那是启恒的；还有少数工整挺拔的，那是启轩的。三个儿子自幼习文，做爹的怎么会看不出呢？他虽有些气愤，可是想到他们兄弟情深，都一夜未眠，特别是启恒，病着还帮弟弟，这样的情感不正是"兄弟既翕，和乐且耽"？也是他这个做爹的骄傲呀。
　　合上纸，看着启文，问："抄书是次要，关键是书中的内涵，你抄了一夜，都悟出些什么了啊？"
　　启文认真地答道："《齐家》中所道，夫妻要爱戴，兄弟要和睦，要有个美满的家庭才能让父母称心如意。爹，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孝顺您和娘，尊重哥哥，不会再这么贪玩了。"
　　"恩，懂了就好，快回屋洗洗，准备上学去。"
　　启文松了口气，看来爹没有看出大哥、二哥的帮忙，总算是过了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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