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有余粮

　　李西岸和老曾一前一后走出了书房，林启军盯着关上的红木门，道：“东岸，你觉得曾自强如何？”
　　林启军并犯傻自言自语？
　　他的话音一落，那看似和墙壁紧贴靠放的书架后，钻出一个人来……对着林启军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
　　林启军挥了挥手，示意来人坐到桌案前的椅子上来。
　　那人略微犹豫片刻，在林启军微微抬起眼睑时，已经跨步走出阴影……若是老曾和李西岸还在这里，定要骇得愣神半晌。
　　是了，这人生得和李西岸十分相似，但是比李西岸略微矮一下，瘦一些，成熟一些……还比李西岸显得狰狞残酷不少，有着这样的一种气质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趟过血河，爬过尸山的人。
　　这人叫李东岸，是李西岸的嫡亲哥哥，本该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同时，李东岸曾经也是老曾带过的新兵蛋子，更是亦师亦友的好搭档。
　　对于林启军抛出来的问题，林东岸不知道如何来回答他，于是，李东岸低下了那颗光溜溜的脑袋，盯着桌沿儿，似乎要将它看出花儿来。

　　李东岸这样的回应是林启军意料之中的，盯着那颗光溜溜的头颅中狰狞可怕的伤痕，林启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眼底那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已经不见了。
　　“东岸，这些年，委屈你了。”林启军是这样说的。
　　听到林启军这句话，李东岸下意识地抬起头，眼底的愕然一闪而逝。
　　也仅仅只有这么一句，下面的话，林启军已经很自然地换了话题，落到了这次之所以让李东岸来看到老曾，看到李西岸的主要目的上。

　　“自2012末日论不攻自破之时，迄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林启军说话间，从抽屉里拉出一个很老土的软盘：“不过，末日论是不攻自破消失于无形了，但是，所谓的‘末日’危机却一直存在着。”
　　电脑打开，读盘开始，书案侧面的墙壁上出现投影，是一副世界地图。
　　“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利用人造地球卫星拍摄到的地球。”林启军伸手在电脑的光屏上点了点两个位置，墙壁上的地图投影上的大洋洲和南极被圈上了刺目的红色：“南极，原本是这么大。大洋洲的岛屿原本是这么多。”
　　林启军也没理会李东岸什么表情，很快又换上了另外一张地图，李东岸认得，这是如今的地球地图。
　　将前后两张地图并排排列，林启军抬头看着李东岸：“看出区别到了吗？”
　　李东岸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怎么可能看不出南极已经缩小了一圈，原本白茫茫的那片陆地，如今已经出现了点点其他颜色；而大洋洲附近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岛屿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只剩下大洋洲最大那块陆地周围的几个岛屿还孤零零地依靠着。
　　“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吗？”林启军很快拔出软盘，关上了电脑，拿着那只小小的软盘坐回到座椅上。
　　“近些年地震海啸火山喷发不断，听闻，这些年一直有人检测着海平面，早些年每年只上升的高度以厘米计算，如今这几年……完全以米计算。”李东岸看了一眼光溜溜的墙壁，垂下眼睑有条不紊地说着。
　　林启军点点头：“还记得那个计划吗？”
　　李东岸迷惑地抬头看着林启军。
　　林启军弯腰拉开抽屉，把软盘放入抽屉里：“那个方舟计划。”
　　李东岸眼睛一亮，林启军却制止住了他到嘴的话，道：“我让西岸陪着小昭去西南，并不是送他去让麒麟骚扰的。”
　　李东岸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散去，最后又用脑袋上的那道狰狞疤痕对着林启军，垂下了头。
　　“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不过……”林启军靠在椅子靠背上，眼底浮现一丝疲惫：“罢了，要是我这把老骨头能熬到一起抵达那里，我……你们就那样吧！”
　　李东岸桌下的拳头微微松开，低垂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林启军转开椅子，背对着李东岸挥了挥手，李东岸对着椅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一闪身，整个人再次融入黑暗之中，不见了。

　　林启军盯着桌台上的一点，耳朵里响起的却是一个个不太如意的新闻播报。

　　【……T省雄市发生10.2级大地震，余震近千次……震感强烈……】

　　【……X华社报道，X尼xx海里发生9.4级地震引起海啸……】

　　【……4月13日J岛关东地区发生11.3级大地震造成大陆板块出现裂痕……举国紧急转移民众……KR国国民游行，拒绝J国人登陆KR……】

　　【……我国地质学家与海洋学家携手，在南海发现当年下沉的诸沙群岛……】

　　【……A国黄石国家公园今年严格记录其内黄石火山的动向……据专家辟谣：火山没有喷发的可能性，鉴于这几年火山口的活跃，完全属于像黄石火山这样巨大火山口的正常现象……还请民众不要过于担心……】

　　……

　　林启军盯着的是家中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林启军那时还不算太衰老，林昭也才不到一岁大，那是的司徒颜很老实，林麒麟因为有了儿子这个新玩具，也没有再来骚扰他的那些警卫员。
　　那时……的家，其实是很不错的。林启军想着。不知道小昭带着那孩子走到哪了，罢了，也算为了曾自强留得一股血脉吧！

　　…………分割&分割&分割…………

　　林昭看着那个撅着屁股，举着锄头在垃圾队里挖呀挖的背影，太阳穴就突突突地一阵激烈跳动，跳得人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只想抱着脑袋去撞墙。
　　捂着鼻子，林昭冷冷哼一声，拧着眉头，扛着疼痛转身回了那个根本算不得家的塑料棚屋子，背对着门口，用手指使劲的揉着太阳穴。
　　林昭觉得自己疯了，神志不清，所以才在那傻子纵身一跳时，跟着跳了下来，跟着跑到了这个该死的地方……真是咎由自取。

　　望了一眼已经渐渐消肿的脚踝，林昭气完又笑了。
　　那日，林昭扛着左小轩，将左小轩交给陈喜栓，塞进车里时，陈喜栓居然也制不住这个小傻子，不得不出手敲晕了他。
　　林昭本以为这样就好了，自己好心带着他一起走，也算是了了老曾的牵挂……至少，不管老头子让老曾做什么事，老曾会全力去做……咳嗯，这傻子应该算不上人质吧？！
　　不过，林昭真的是好心出手，并没想要用小傻子要挟老曾为老头子做事。

　　好吧好吧，继续主题。

　　话说，车都已经开出禹城了，林昭看着还没醒过来的左小轩，想着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于是呢，陈喜栓就到了前面副驾驶座上。
　　陈喜栓刚转到前面的位置，车也再次启动后没多久，左小轩就醒了。
　　不过，这次左小轩却没哭没闹，只是撇着嘴儿，眨也不眨地盯着林昭看。
　　看就看呗，又不会少一块肉。
　　林昭顶着左小轩的视线，因为先前“抓”左小轩，林昭没想到这么一个咸菜干一样的傻子，居然那么费神费力，这会儿小傻子安稳了，林昭也放心了，便开始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打起瞌睡来。
　　林昭还没眯着，就听见陈喜栓一声“小心”，整个人就清醒过来。

　　不睁眼就罢了，一睁眼林昭的瞳孔猛地一缩。
　　——车门打开，车门之外，正好是出禹城的长江大桥。
　　林昭想也没想就要往下冲，却被陈喜栓拉住了：“小少爷，那孩子不愿意走，您别强求，他……咱们仁至义尽了。”
　　陈喜栓的话一落，林昭心底突然升起有些失落……为什么陈爷爷也变成这样了？
　　微微颔首，轻轻掰开陈喜栓的手，林昭伸手去拉车门时，一跃而下。

　　揉着红肿的脚踝，林昭咬牙切齿。
　　本来是担心那小傻子就这样给溺死了，谁曾想……一落水之后，自己手脚抽筋，在水里还给崴了脚，最后，最后……最后还是那小傻子用瘦不拉几的小胳膊小腿把自己拖上岸的。
　　正揉着脚，磨着牙发呆的林昭，被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一个西红柿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是左小轩那傻子怯生生地，挽着一篮子西红柿已经回来了。
　　看着那西红柿，林昭真不想接，更不想吃，因为——因为这些蔬菜都是左小轩在垃圾堆里种出来的。
　　不想则已，越想越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林昭索性撇开头。

　　“啊……这个……是我自己种的……很……很好吃……米有毒……毒药……”

　　听听，一句话也说不清楚，结结巴巴，什么毒药？是农药！
　　林昭翻着白眼，完全不搭理，用背对着左小轩，抱着脚，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笨呢？怎么遇见这个傻子就变得这么没脑子呢？！
　　想着，林昭负气地猛一回头，乐了。
　　林昭突然回头，怯生生准备进屋的左小轩被吓得不轻，一篮子西红柿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看着左小轩圆眼圆嘴呆坐在地上的傻样儿，林昭突然觉得那西红柿不是那么恶心了，弯腰捡了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张嘴就咬了下去……嗯，酸酸的，还有点甜，个儿挺大的。
　　余光瞥见那傻子居然坐在地上眉眼弯弯的模样，林昭微微一愣，不自觉地侧了侧身子，继续啃那个大大的西红柿。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彻底摆脱了老头子身边的人。
　　嗯，虽然小傻子傻是傻了一点，可是……这傻子做饭挺好吃的，嗯，还有这个西红柿也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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